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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船载信·客来南洋· 橄榄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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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船载信·客来南洋· 橄榄里香 (第3/3页)

下了一个象征契约与和平的橄榄枝图案。凿子刮擦木头的声音嘶哑单调,却像是在为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秘密交易盖上历史的印章。“所有的‘纺织机’,”加富尔对肃立在身后的副官吩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秘密运到米兰的阿玛尼家族机械工坊。挑选最顶尖的工匠拆解——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齿轮是怎么咬合的,每一根轴承是怎么转动的,甚至每一滴油是怎么渗透到摩擦部位的奥秘!”

    副官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刚从译电室送来的密码电报,火漆封口还带着余温:“炎华国同意派遣技术团队前往西西里岛,传授民用贝塞麦转炉炼铁技术。他们所需的蒸汽轮机设备,可按‘友邦农业机械赈济专案’的名义办理通关手续。”

    加富尔展开电文,仔细读了几遍,深邃的眼窝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谨慎。然后,他猛地将电报在手掌中紧紧一攥,揉成一个硬纸团,手臂一挥,果断地将纸团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地中海。“噗通”一声轻响,墨迹未干的白纸迅速被咸涩的海水浸透,沉浮了几下,最终带着撒丁半岛腹地浓郁的橄榄园香气,被涌动的海流卷向南方——那片蕴藏着赤红矿石、蒸腾着工业热望的新大陆。

    此时的堪培拉钢铁厂,那座新建的巨大卧式反射炉里,正翻腾着赤金色的铁水。胡泉大统领独自站在高炉投下的巨大阴影里,炉火的红光映在他坚毅的脸上,烤出一片汗湿的红晕。李冰冰像只轻盈的燕子穿过喧闹的工厂,素净的手递来一份还带着印刷厂温度的报纸——《米兰日报》。报纸头版显著位置刊登着一张巨幅照片:苏门答腊露天矿场上,炎华矿工们赤裸着古铜色的脊背,正奋力挥动铁镐!配文的拉丁花体字墨色浓重:“独立自主国家点燃的工业圣火!”

    胡泉凝视着照片中那些力透纸背的脊梁,目光深邃。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巨大的熔炉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炉口猛地打开,积蓄已久的白炽铁水像挣脱牢笼的火龙,沿着深深的耐火砖槽奔涌而出。这条液态的金属河流在沟槽里急速流淌,喷溅着刺眼的金色火星,照亮了周围工匠们汗流如注的古铜色皮肤和凝重的眼神。铁水灌入排列整齐的粗砂轨模,发出“嗤嗤”的尖锐嘶鸣,腾起滚滚白烟,如同钢铁诞生时的阵痛。“通知海军部长刘亦菲,”胡泉的声音穿透炉火的咆哮,清晰地指向那根在砂模中从红热液体渐渐冷却、显出雏形的黑色巨物——“下一批发往热那亚的‘民用冷凝器’,把‘光荣’级主炮管外层水冷循环系统的核心技术加进去……但是名义上,它还是普通的民用冷水散热器!”

    巨大的行车吊钩绷紧钢缆,庞大的铁轨铸件被缓缓吊离砂模,悬在半空中,像一根在淬火中成型的黑色长矛。就在这时,胡泉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见在那根冰冷黝黑的铁轨连接头的平整边缘上,除了炎华铸工引以为傲、龙飞凤舞的“华工监制”龙纹标记外,不知何时,被什么人巧妙地用细锥添加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橄榄枝刻痕!枝叶清晰,栩栩如生,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回应,一个心照不宣的同盟印记。在刺眼的探照灯光下,冰冷的钢铁上,东方的龙纹和地中海的橄榄枝并排而立,各自闪烁着各自文明的光芒,共同辉映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世界上所有的万里通途,从来都是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人们,在烟尘和汗水中,一尺一寸共同铺就的!

    南太平洋浩荡的信风,裹挟着深海的咸腥、矿石的土腥和冶炼炉喷出的硫磺味,灌满了整个港湾。胡泉望着远方海天相接的地方,撒丁商船的帆影已经缩成了碧波白浪间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在他脑海中,热那亚古老船坞码头上堆积如山的、伪装成农业机械的伏波舰核心部件,已经和苏门答腊矿区弥漫着橄榄树清香的撒丁冶铁学徒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在这帝国博弈的棋盘上,无声的落子却如同惊雷。殖民者用强权编织的铁幕又如何?你送给我一块西西里岛的硫磺火种,我回报你一截南洋精铁铸成的长轨。就这样你来我往,像滴水穿石,终究能在看似无缝的高墙上,凿开一道让光明透进来的裂缝。

    高炉鼓风机的轰鸣震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抖,铁锤锻打钢坯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在这钢铁的交响乐中,胡泉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与之应和的另一重雄浑旋律——那是来自意大利半岛,热那亚港轮船发出的悠远深沉的汽笛声!它鼓动着风帆和钢铁的节奏,横渡幽深的印度洋,穿过马来半岛层层叠叠的绿色海峡,最终和炎华国大地上奔腾的蒸汽机车的怒吼,汇合成一股汹涌澎湃的巨浪!胡泉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一片澄澈。他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结束,恰恰是真正棋局的开始。就像那根刻着龙纹和橄榄枝的冰冷铁轨,一段段延伸,一寸寸铺展,哪怕经历千回百转,总有一天会铺到让天下所有百姓都能昂首阔步的康庄大道上。帝国封锁链上悄然裂开的这第一道细缝,已经在各大国情报部门和商会的加密电报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欧亚之间那片被蒸汽与铁血重新划分的版图上,一个新的规则,正在不可逆转地改变着历史的最终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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