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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牍堆山·赤土衡平·政务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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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牍堆山·赤土衡平·政务千钧 (第2/3页)

吗?认得我们背上的鞭痕吗?”

    “法,认的是天地间的公理!不认血,但认流血的根源!”张子轩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那块青铜镇纸一般厚重。他猛地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那本包着牛皮封面的日记本,“啪”地一声,将它用力拍在了桌面上,拍在了契约旁边,“这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日记!他就是那个在中间两头说话、参与欺诈的人!这本铁证,现在就交到衡鉴院去存档!他的罪过,”张子轩眉骨上的伤疤再次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我这个做儿子的,今天就用政务使司这颗红印来清偿!”

    窗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小了许多。

    雨势渐弱,属官又抱来第二份卷宗。封皮上赫然别着一枚细长冰冷的金属纱锭!仔细看,那光滑的锭尖上,还缠绕着一丝半干不干的、暗红色的血迹。打开卷宗,是悉尼纺织厂那摊子事。华人和土著的女工们一起罢工了!问题出在哪?原来那些白人监工,还在执行旧殖民时代留下的破烂规矩——华人女工做同样的工,每天拿的钱,就是比土著女工少两枚铸着龙纹的新币!监工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土著人能吃苦”?

    “带头闹事的是一个叫汉斯的约翰国老头子,殖民时期就管着这厂,现在留任了。”属官把一份污迹斑斑的工资登记簿递过来,上面的墨迹深深浅浅,“他说……这是多少年传下来的‘惯例’,天经地义。”

    张子轩没说话,直接拿起那枚冰冷的纱锭。手指接触到锭尖那一点坚硬的冰凉,然后又摩挲到锭身上一些细微的、粗糙的痕迹——那是日复一日纺纱,无数女工手指上的血茧磨出来的。就在这指尖接触的刹那,一段模糊的记忆猛地清晰起来:十年前在墨尔本纺织厂混战的那个混乱夜晚,他被刺刀劈伤后,伤口血流不止,正是厂里一位不知名的土著老女工,从怀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干草,嚼碎了给他敷上,血才慢慢止住。那草药敷上时火辣辣的刺痛感,此刻仿佛又鲜明起来。

    来到纺织厂时,那巨大、震耳欲聋的蒸汽机轰鸣声还在持续。监工汉斯,一身洗得发白、熨烫得笔挺的旧殖民时期样式制服,硬领箍着脖子,领结系得一丝不苟。他看见张子轩来了,带着一种倨傲的神情迎上来:“使司大人,请您明鉴。土著女人嘛,家里负担没那么重,她们能吃苦,少拿一点工钱,完全合情合理。”他理直气壮地指着一面墙上贴着的、纸张已经发黄脆裂的旧章程条例,“看看,这可是当年伟大的约翰国总督阁下亲自批阅签发的文件!”

    宽阔的车间尽头,三十来个女工站成两排。一边穿着统一的靛蓝色粗布短褂,是华人女工;另一边穿着各色兽皮或粗糙土布缝制的短裙,是土著女工。两种截然不同的装束,在轰鸣的机器背景和刺眼的灯光下,构成一幅讽刺的画面。站在最前面的华人女工代表阿珍,猛地举起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血痕的手掌,她的指甲缝里甚至还嵌着棉纱线头:“张大人!请您睁眼看看!我们纺的纱,她们织的布,每一根棉线,每一寸布面,都一模一样!凭什么我们拿的钱,就要矮人一头?!”她旁边的土著女工代表莉莉,紧接着一步上前,猛地挽起了自己胳膊的袖子,露出小臂上一大片扭曲变色的烫伤疤痕——那是几个月前为了赶工,被失控的蒸汽管道喷出的蒸汽烫的。“使司大人,”莉莉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我们的血,流出来的时候,难道颜色不一样吗?!我们痛起来的时候,难道骨头会轻几分吗?!”

    张子轩的目光沉重地扫过一排排嗡嗡作响的织机。织机上飞快吐出的布匹,能看到华人女工织机出产的布匹上是精美的龙腾图案,土著女工织机布匹上则是跳跃的袋鼠纹样。就在这一刻,这两股纹路仿佛在他眼中交汇、缠绕,最终不分彼此。他突然转身,一把扯下墙上那张陈旧发黄的“约翰国总督批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咆哮着的巨大蒸汽管道旁,毫不犹豫地将那纸破烂文件猛地塞进了输送管道的缝隙里!嗤啦一声,热汽瞬间将纸张消融吞噬!

    “听着!”张子轩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女工和一脸惊愕的汉斯,“根据共和国《同泽劳工法》,只要做的工作一样,付出的力气一样,就该拿一样的工钱!从今天起,废除所有不平等旧制!还有,”他顿了顿,指着汉斯,“这个只会看旧黄历的监工,降职!调去仓库看管原料物资!薪水砍掉三成!纺织厂具体的管理章程,由华人工会和土著工社的代表共同商议制定!”

    他说完,拿起旁边一个梭子,又走到一台空着的纺机前,拿起一枚粗粗的纱锭。在一车间的目光注视下,他笨拙但坚定地,亲自动手纺出了第一缕纱线。白生生的棉线从捻好的棉条里被缓缓抽出。“看到了吗?”他捻着那根脆弱的棉线,面对着工人们,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纱,要捻得结实,就得两股棉拧成一股绳!一股,是你们华人的手,一股,是她们土著的手!缺了任何一股,这纱就松了,断了!”

    阿珍和莉莉几乎同时上前一步。她们粗糙、布满伤口和血茧的手指,共同握住了张子轩手中的那枚纱锭。冰冷的金属锭身,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们指腹上那些饱含辛酸和力量的硬茧。就在这一瞬间,巨大的蒸汽机器喷涌出的白色雾气弥漫开来,在她们身后凝聚、升腾。恍惚间,那茫茫的白雾深处,仿佛有无数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那是几十年、上百年里,无数个在殖民时代榨干了最后一滴血汗的华人、土著女工的影子,她们正默默地从历史的烟尘中走出来,注视着这蒸汽弥漫的车间里发生的一切。

    暮色像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洇进政务院高大的门窗。最后一摞卷宗被属官抱了进来,沉重地放在桌案上。这本压着一块锈迹斑斑、边缘残缺的金属模具——那是旧时压制税银用的钢模。卷宗里全是约翰国殖民时期遗留的“人头税”旧账。发黄的册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近三千名土著的名字,后面跟着一笔笔沉重的欠税额和累积的利息。按照殖民时代的旧规矩,就算欠税人死了,子孙后代也得接着还这笔债!可最大的讽刺是——卷宗附页上标注得明明白白——册子上的这些人,早在十年前那场可怕的瘟疫中,就已经阖族死绝了,连根苗都没剩下!

    “使司……情况棘手。”属官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帮要账的来了,是当年殖民政府税吏的后人!还带着一群扛着长枪短铳、凶神恶煞的家丁护院,现在就在大门外候着……说是今天非要拿个说法不可!”

    张子轩翻开了那本沉甸甸、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账簿。泛黄的厚纸页上,每一个土著纳税人的名字旁边,都用一种阴森的墨笔勾勒着一个潦草可怖的小骷髅头标记——那是当年收税的吏员,对“欠税已死”作出的无情标注。看着这些符号,张子轩耳边猛地响起了《晏清报》那位以笔锋犀利著称的记者李冰冰,前两天在头版写下的那篇时评中的一句话:“有些债,根本不该存在。它早该随着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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