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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就像两条狗,在争抢主人手里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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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就像两条狗,在争抢主人手里的骨头 (第1/3页)

    陈准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的阶级认同。

    因为他收钱写的文章,都是套话,暮气沉沉,别说朱翊钧这样的年轻人,就是给贱儒看,贱儒都懒得看。

    但他写的七篇事关穷民苦力的文章里,全都是真情实感,饱含了对穷民苦力的同情和怜悯,充满了对朘剥的控诉,其中一篇,让皇帝陛下刊登在了邸报之上。

    背篓,是带孩子的工具,也是陈准这篇文章的标题。

    去年深秋的时候,陈准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妇人颇为佝偻,看起来格外的苍老,右脚跛了,走路都走不稳当。

    秋风紧,西风烈,阵阵寒风,这老妇人衣不蔽体,唯一的棉衣,穿在了背篓里孩子的身上,孩子在背篓里探出了头,大大的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

    在一个完成了商品经济蜕变,并且被称之为棉都的松江府,这个老妇人仅有一件脏棉衣,套在了孩童身上。

    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份印着赵记梨膏糖的油纸包,拄着拐杖,在寒风中艰难的走着。

    老爷们都心善,看不得这个,有的老爷则是视而不见,就当没看到就是,但陈准显然不是这样的老爷,他跟着老妇人回到了她在城外搭建的窝棚,询问了她的情况。

    老妇人看起来五六十岁了,但其实才三十六岁,是湖广人,从湖广到松江府做工为生,她的丈夫很是能干,在一家镖行负责押运各种货物,前年,她的丈夫和她的大儿子,死在了运镖的路上。

    坐在背篓里的孩子,是老妇人的三子。

    她的丈夫走镖死在了路上,案子破的慢,镖行给了十五两银子,算是赔了他们家父子二人的性命。

    老妇人当然不满意,就去镖行里闹,就被镖行的人给打了,脚就是在那个时候跛的,后来因为救治不及时,就瘸了。

    老妇人还有一个儿子,次子把十五两银子全部拿走了,还因为儿媳的念叨,把她和老三都赶出了家门。

    她还有一个女儿,嫁人多年,她走投无路,投奔了女儿,女儿接纳了她。

    但女儿已经嫁人,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婿虽然没说过什么重话,但女婿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再说,她有儿子,她若是没有儿子在女儿家养老也就罢了。

    时间一长,老妇人只能带着老三离开了。

    老妇人以编竹篓为生,一天编的竹篓,只能够个饭钱,再也置办不起其他东西了,只能住在窝棚里,喝生水、吃稀饭,有点铜钱,也都给了背篓里的老三。

    不孝可是重罪,陈准自然询问了老妇人为何不去衙门状告,老妇人则反问,哪有母亲把儿子送进班房的?

    陈准听到这里,就更加生气了。

    老妇人手里提的赵记梨膏糖,则是背篓里的老三,一直吵着闹着要吃糖,老妇人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了一些,给老三解馋用,本来这些钱,老妇人打算买一件棉衣的。

    陈准记录了这一切,字里行间,都是对镖行的指责,对如此敲骨吸髓朘剥的愤怒,对朝廷破案缓慢的不满,对不孝次子的控诉。

    除此之外,他在文章里还对自己的怨恨,怨恨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他甚至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些人间苦难。

    陈准一想到自己如此无能,就更加生气了!

    大明在万历维新的巨变中,的确有了极大的变化,但还称不上伟大二字。

    “自怨自艾的笨蛋,其实他作为读书人,作为大学堂的学正,愿意去看,愿意去关注穷民苦力,愿意去写,本身就是在改变这个糟糕的世道。”朱翊钧放下了所有的卷宗,开始处理国事,他还要继续上磨。

    缇骑对这七篇文章进行了核实,确定了事情的后续,背篓一篇的老妇人,问题已经解决了。

    陈准去年秋天写完这篇文章,松江府衙门的衙役就找到了老妇人的次子,一顿友好交流和大记忆恢复术后,次子想起了母亲对他的好,表示会接回母亲。

    衙役再警告了一番,如果发现任何虐待,朝廷公诉提告,不孝可是十恶不赦之一。

    至于镖行,死了人不按约赔偿、遗属上门还要再打一顿,把人打伤,镖行就惹上了公诉官司,很快就按约赔偿,并且支付了三十银的汤药钱,来赔偿那顿毒打。

    陈准写的七篇文章,都有不同后续的处置,松江府地面的杂报,刊登的一些问题,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解决,当然因为朝廷僵化的原因,这些问题的解决速度,没有那么快。

    高启愚不停的告诉皇帝陛下,律法并不是公平,迟来的正义从来不是正义。

    对于镖行的东家、掌柜而言,这总计100银的赔偿,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妇人而言,是实实在在的毁天灭地。

    正如万历初年,陛下在讲筵的时候,问先生,如果打人一拳只要二钱碎银子,甚至都不用付钱,不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那这势要豪右眼里,人究竟是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人是一个物件。

    人在被异化,这种现象,在松江府完成了商品经济蜕变后,变得更快起来,商品经济加速了这种异化。

    申时行的思路是对的,从人的衣食住行去出发,让人有了基本的生存保障后,才可以遵循本心的去选择,可以对抗各种各样的异化。

    陈准的七篇文章,都在或多或少表达一个意思:命运对一些人,格外的不公和残忍,但只要能活下去,大多数的大明人,都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善良。

    大明皇帝在六月的最后一天,接见了所有的泰西使者,因为这次的使者规模庞大,事务十分庞杂,接见一共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

    葡萄牙使者保利诺,提了一个很古怪的要求,希望皇帝对里斯本进行赐名,赐名光明城。

    法兰西大牧首马丽昂的败局已定,大光明城将不复存在,变成它原来的名字勒阿弗尔。

    大光明教就需要一个新的圣城,葡萄牙希望争取到圣城的资格,并且以此为基点,广泛传教。

    里斯本作为葡萄牙的首都,无论是规模还是城防,都比勒阿弗尔更适合做圣城。

    这一点,和法兰西特使莱昂的请求,发生了冲突。

    莱昂代表法兰西的新王亨利四世而来,在他看来,大光明城的存在,阻挠了大明和法兰西的友谊,就像是鱼刺卡在了喉咙之间。

    亨利四世殿下希望对大光明城叛军的平定,不影响与大明的友谊,希望大明环球贸易商队货物,依旧在勒阿弗尔集散。

    亨利四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葡萄牙的请求,就给葡萄牙下了个绊子。

    葡萄牙曾经贿赂两广地方官员,窃据大明宝地濠境,这一占就是数十年之久,还是殷正茂将其驱逐。

    而大光明城的存在,对法兰西而言,就像是濠境对大明而言,这番比喻,既申明了法王平叛的正当性,又给葡萄牙上了点眼药,离间大明和葡萄牙之间的关系。

    如果大明皇帝愿意维护和法兰西的友谊,那么亨利四世殿下自然会表达自己的友谊,会发布勒阿弗尔赦免令,允许大光明教在法兰西的温和传教,并且会保留大光明城的名字,和城中智慧化身塑像。

    这座塑像,和吕宋、旧港、金池总督府,金山城皇帝塑像是同等规格的,都是皇帝陛下,略有不同的是,大光明城的塑像,左手持剑,右手多了一本书。

    关于大光明城陷落之后,大光明教圣城的归属权,法兰西和葡萄牙展开了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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