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夜惊魂 (第2/3页)
“你看你,这块铺板一点也不平,怎么睡啊?快点下来。”胡龙标个子不足一米六,瘦得像猴子一样,人也机敏。他见床铺不平,迅速掀起草蓆,抽出那块又窄又弯的椰树板朝外走。
就在马林西准备吊蚊帐的时候,只听外面“哗啦”一声,接着是胡龙标的一声惨叫。
大家赶忙跑到屋子外面,原来是木板堆被胡龙标抽木板时不小心弄塌了,十几块木板压到了他的身上,动弹不得,疼得他直喊。
好在人多,大家七手八脚搬开木板,将他从里面拉了出来。算是万幸,只是胳膊、大腿擦破了点皮,没受什么大伤。疼是疼的,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其他人则发笑,幸灾乐祸似的。
铺好床以后才发现,马林西这边的铺板有些短,根本睡不下一米八几的祁么祥,他于是又换到靠窗口的那一排去,汪长松从那边又调到马林西这边合铺,他们两人都差不多个头。
范光杰和胡龙标,两人都是小个子,跟马林西对床。中间隔着一米宽的过道。汪长松比马林西年长,照顾他睡里头,刚好靠着窗户,是个比较好的位置。有个一砖宽的窗台,他将零碎东西、牙缸都摆了上去。毛巾挂在穿蚊帐的竹竿头,在筷子中间扎上一根线绳,从竹竿上系下来,就成了蚊帐钩。旅行包刚好临时做枕头。
刚刚把床铺好,三位领导就进来了。他们简单检查后就出去了。
季副局长出了门又返身进来叮嘱大家:“早点休息吧。解小便的话,就到屋后头去。”
这一说还真的提醒了马林西,立马就有了想要尿尿的感觉:“我还真要尿尿呢。”
“等等。”汪长松说。
“一块去。不然夜里不晓得朝哪尿呢。”胡龙标说。
“你小把戏还不好办。出门就行了啊。”范光杰说。
“去去去。你尽没好话。”胡龙标推了他一把。
出了门,从右首的巷口朝前走,就拐到了屋后。依稀看见,西南角是个大池塘,屋后是一片高大而又密不透风的甘蔗园。他们四人一字排开,面朝甘蔗园撒尿。
外面有点凉,马林西不觉打了个寒禁:“有点凉。”
“尿尿打寒禁——小快活啊。”范光杰提着裤子嘻皮笑脸地说。
回来时马林西发现,跟他们这边紧挨着山头的那幢房子也是仓库,只是不放粮食,是存放工具的,三大间贯通,工具都堆到了东头,这边并排摆了三张架子床,每张床前放着一张旧办公桌。杨洪儒副县长这边位置最好,南面和西面的墙上有窗子,北边面朝门,头顶上还有吊扇呢,这可是很奢侈的东西了。
窗子和门大敞四开,四个人围着杨副县长研究什么事情呢。可能跟地方上也有关系吧,因为林营长也在场。他们不由自主朝窗里偷窥了一眼,又迅速回到了宿舍。
好家伙,差不多都上床了,角落里居然有打呼噜的声音传出。
不知谁在小声骂:“罗玉富这个家伙烀猪头了。”随即是重重的翻身。一条边的床板咯吱吱地响了起来,不但蚊帐跟着抖动,连挂着的电灯泡也晃荡起来。
马林西想,这家伙身体多重啊。
这下,可轮到马林西自己了。他刚往床上一坐,屁股还没坐稳呢,整个床板就像地震一样摇晃起来,他吓得双手反撑在床上,自言自语:“会不会塌下来啊?”
“尽说晦气话,快点挺尸。”汪长松说。
“你横在中间,我怎么睡啊?”马林西用腿抵了抵汪长松的后脊背。
“牛啊。这么大地方还嫌小。”汪长松身体朝里面挪了一下。
刚躺下的时候,马林西还是非常瞌睡的。可是,不知是谁翻来覆去睡不着,连成一排的床板连锁反应,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就被“格吱、格吱”的铺板响声弄醒了。
困啊,可又睡不着,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第三节 床啊,床
马林西首先想到的是在中学读书时的双人架子床。
一个大宿舍,跟教室一样大,四周和中间都挤得满满的,他睡在中间六张架子床的下铺,上铺是秦南公社的余云海,这家伙长得肥头大耳,嘴唇有些外翻,上面左边的一颗牙齿有些外凸,大大的圆脸还有两个酒窝,耳朵也很特别,没有正常人那样的卷边,有同学说,那是招风耳。走路时总是脚后跟在地上拖,最难受的是夏天,木拖鞋在地上像敲板鼓,睡得再死的人都会被他敲醒。最令人难以容忍的是,这家伙屁多,又响又臭。夏天室内空气不流畅,一个午睡他能放七八个臭屁,弄得所有的人跟着泡“屁桑拿”。不过呢,他为人憨厚,脸皮也厚,对他的放屁,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封了他许多绰号:屁王、屁虫、屁棍,随你怎么个喊法,他都一笑了之。想放就放,放了脸上就是两个很促狭的酒窝。人放屁,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大家当然不会去当真计较。而最可恨,是他的放屁表演。他可以自如地控制如何放屁,长的,短的,声音大小,有时竟然能像杨子荣唱“打虎上山”时“穿林海,跨雪原……”京剧唱腔那样,一屁放上分把钟。如果下铺有谁成了众矢之的,那么,他就会必然会想到余云海的“屁罚”。你睡得死沉沉的时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屁股靠近你的鼻子,轻轻一埋,就是一个响亮的臭屁,于是,满屋子人就开怀大笑。
对于马林西来说,还有一点印象特别深。就是他们睡的木制楼床都已老掉了牙,四边包满了铁皮,但榫头早已松得一塌糊涂,就像秋千一样摇来晃去。余云海要放屁了,最先获得信息的是马林西,上面有晃动了,伴随而来的必然是臭屁而至。这个预警有利有弊,可以让他有所准备,来个深呼吸,在闻到臭味的瞬间里迅速往外呼气。
出生以后,直到结婚为止,马林西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床。从马林西记事的时候起,他都是与别人合睡一张床。
上小学读书之前,他与哥哥、姐姐三人合睡一张床,长他十岁的姐姐睡外面,保护他和哥哥。稍大些时候,姐姐跟奶奶合睡了,他和哥哥睡一起有好多年。哥哥总是给他讲故事。过年过节时,讲故事就“拿桥”了,要么给他好东西吃,要么用钱买,一分钱买两个故事,顶好听的故事要五分钱。平时好不容易积攒的几个角儿,差不多都被哥哥以这种方式“讲”去了。长大后,才知道他那些故事都是瞎编的。
马林西心目中最温暖的床,固然是与妻子结婚的那张大床。
那知,正当马林西沉浸在与妻子新婚燕尔的甜蜜中时,忽然一阵“啊呀”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了。
第四节 夜半惊魂
铺板和木头的撞击声、砖头的坍塌声仍然在继续。
屋子里乱哄哄的一片,马林西被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坪上,蚊帐罩在头上,迷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灯影晃个不停,不知谁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有人嗯嗯呀呀,更多的人在骂娘。
“哎呀喂,妈的,谁呀,疼死我啦。狗日的。”马林西扯蚊帐扯不开,一条腿被谁的屁股压着,怎么也抽不出来。
“别动。妈呀。哎呀。”范光杰在马林西上面叫着。
“快,手伸过来。没事的。”汪长松朝范光杰说。
真是不可思议。
汪长松跟马林西合铺,他反而没压着。对面铺上的范光杰却压到他的身上。在大家的相互帮助下,纷纷从倒塌的铺板上爬了起来,地上一片狼籍。好在床铺的不高,没有摔成脸青鼻肿,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就吃‘僵尸鬼’的亏。”罗玉富揉着胳膊说。
姜思贵在来的路上就有人用他名字的谐音给起了“僵尸鬼”的绰号。其实姜思贵长得一表人才,据说是他是随父母从苏州下放到北蒋公社的。连高中都是在苏州读的。
在马林西的记忆里,苏南人似乎就高苏北人一等。这种感觉缘自他高中时代的一位语文老师。这位女性语文老师个头高挑,身材欣长,一副金丝眼镜使她出落得与众不同。每次听她上语文课的时候,那种目光里,马林西读到的是自己低人一等的孩子。常常会讲到她家乡的火车啊、小洋楼,还有什么灰墙黛瓦的描述。这让马林西他们这些来自农村并且从未见过火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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