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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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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 (第3/3页)

人站在高台之上,宣读一份冗长的文书,夸耀隋军平陈的经过和功绩。

    我看见陈珞偷偷地抬袖拭去泪水,陈琼的眼眶红肿,但她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陈叔宝应该是站在“战利品”的最前列,不知他此刻究竟是何感受?听说他这一路上浑浑噩噩,吃喝如常,倒似亡国的事与他全无干系。

    文书念完后,百官舞蹈再三,而后三军铁甲齐声山呼,震天动地,天际流云飞卷,似天庭也为止震撼。

    我一时心神俱震,在赫赫威仪之中,想到,若我不是此刻站在这“战利品”的行列里,我本该为这一幕欢欣鼓舞,华夏数百年的动荡在这一刻结束,久已未有的太平盛世终于再度降临。

    高台上,隋皇杨坚身着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玉冕,端然肃立。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是中国历史上功业卓著的隋文帝,继秦始皇之后,又一位实现华夏一统的帝王,禁不住使劲朝他张望,可惜离得太远,只能模糊分辨出一个气度威严的中年男人。

    当然,眼下我是唯一知道他日后会被谥为“文”的人,就连将来给他上这个谥号的杨广心里也还不可能有过这个念头呢。

    唉,杨广。

    一闪过这个名字,我的胸口便是一窒,几乎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场面自也少不了他,身为南征军统帅,他本就站在三军的最前。杨坚召他上前,褒奖甚笃,另有一长串的恩赏。

    我尽量控制着一眼也不去看他,只不提防他忽然朗声称颂“万岁!”,语音如斩钉截铁般有力,终究不免让我一惊。

    仪式终了,我们依旧被送回大兴宫西面的掖庭,那是我们暂时的容身之处。

    按照北朝的习俗,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会被分赏给南征中立下战功的朝臣将领,而另外的人则会留在掖庭,等待被选入大兴宫的机会。

    不过,据说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大兴宫被一个性情严厉的女人牢牢把持着。

    后宫历来是流言蜚语的滋生之地,我们这些旧陈宫眷们一经安置,稍稍地缓过了一路的车船劳顿,立刻便恢复了本性,各种传言迫不及待地散布开来。

    人人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着隋皇杨坚的妻子独孤皇后,听说她从来不掩饰她的悍妒,不准别的女人接近她的丈夫,她的防备已经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以至于在大兴宫中,除了她之外,杨坚没有一个真正的嫔妃。

    关于这个女人,我倒还想得起一些历史记载,因为她在古代的皇后中很特别。史书上说,她和杨坚之间有一个誓言,杨坚发誓此生绝不会与另外的女人生孩子,难得的是,身为帝王的杨坚居然实现了他的诺言。

    杨坚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独孤皇后所生。

    周遭的女人们言语间提到独孤皇后,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瞧不惯的神色,但我心知她们心中也未尝没有羡慕。便如同她们悄悄议论起掖庭中的房舍亭台、陈设用度,总忍不住与陈宫的奢华无伦比较,话里话外便透着几分酸溜溜的轻视,想必如此,能让她们心里好受些。

    但大兴宫中的俭朴,也着实让我吃惊,总以为富贵不过帝王家,杨坚如今已是一统四海,但大兴宫中人人都是青衫布衣,慢说陈宫里那些团花锦簇的锦缎丝绸,就算是寻常的金玉饰品也难得一见。

    我记得我那些哥哥们人人都是服饰奢华,单单一根腰带上便坠满了精工细作的金纽、美玉,但在这里,金玉只有大典上才得一见,平日人们腰间佩戴的至多不过是牛角或黄铜雕作的饰物。

    听说杨坚夫妇素日也是这般穿戴。难怪我几次见到杨广时,他都是一身布衣。原来是装模作样给父母看的。哼,等他成了隋炀帝便会原形毕露,那可是个挥金如土的人物,想起来顿时又多了几分鄙夷。

    掖庭中有照顾起居的婆婆,负责我们几个旧陈公主的这一位性情和蔼,也很会来事。我们自也领情,少不得将身边藏的珠宝送些给她,益发得了关照。每日在掖庭中走来走去,不受丝毫约束。

    隋皇宫规制宏大,据我估量,光是这掖庭就比北京的故宫还要大,更罔论大兴宫和东宫了。有时想着,如果独孤皇后真如传闻中那样能一手掌控掖庭通向大兴宫之门,那留在掖庭中倒也不失一个办法。但又一想,也不过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待杨广一继位,还不是在劫难逃?

    举目四望,亭台高阁,威仪森森。哪里去找出一条远走高飞之路,能让我离开这高墙圈禁?如果我在古代的日子还要延续很久,我也已经在心里做过很多职业规划,我可以开间小铺子,卖小吃,或是卖些胭脂水粉,或是卖些孩子的玩意儿,从古至今,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唉,可惜全如痴人说梦。

    正想着,赵婆婆差侍女来找我。

    见了赵婆婆,她却不说什么事,只带着满脸古怪的笑容,拉了我的手道:“这边来。”我只得随了她走。

    穿过长街,估量着该是走到了西门附近,方进了一处庭院。

    我一只脚刚买进门槛,望见站在院中的人,便怔住了,下意识就想退出来,却被赵婆婆硬拉着进了门。

    “殿下,”赵婆婆施礼,“陈婤来了。”

    杨广半侧过身,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赵婆婆离去,便如溺水之人眼睁睁看着一块浮木飘远。终究,院中只剩下我和他两人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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