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2/3页)
席。那里更是珠光宝气,姹紫嫣红。太后的席位空着,几位老太妃已然就座,神情肃穆。再往下,是各宫高位妃嫔,个个妆容精致,仪态万方,只是那笑容底下,有多少真心,多少算计,唯有天知。谢阿蛮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妆容最为明丽、衣着最为华贵、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苏浅雪。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即便对方盛装华服,面色似乎也经过精心修饰,透着一层不正常的嫣红,但谢阿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张脸,比她记忆中更加娇媚,却也更加……憔悴。不是身体的憔悴,而是一种从眼底深处透出来的、用再多脂粉也掩不住的惊惶与紧绷。她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与身旁命妇轻声细语,可那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却微微蜷曲,泄露着一丝不安。
似是察觉到某种窥视,苏浅雪的目光忽然朝谢阿蛮这个方向扫来。谢阿蛮早已在她转头的瞬间,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殿内的喧嚣和陌生环境吓到。
苏浅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刹。一个穿着秋香色旧衣、低头缩在角落的陌生女子,在这华宴上毫不起眼,只像是哪个宫里带出来见世面的低等女官或远亲。苏浅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那身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很快又被旁边一位命妇的恭维话引开了注意力。
谢阿蛮心中冷笑。苏浅雪,你还能笑多久?
丝竹声渐歇,一声悠长尖利的“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响彻大殿。
满殿之人,无论王公大臣还是命妇女眷,齐刷刷起身,跪伏在地,山呼万岁、千岁。
谢阿蛮也跟着众人跪下,额头抵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她能感觉到两道身影,在一众宫人内侍的簇拥下,缓缓从御座后方走出,踏上丹陛,落座。
“众卿平身。”一道清朗中带着些许疲惫的男声响起,是萧景煜。
“谢陛下!”众人谢恩起身,重新落座。
谢阿蛮依旧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御座之上。
明黄龙袍,金冠束发,面容比记忆中清减了些,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与焦灼,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锐利,扫视殿下的目光,带着帝王的威仪与审视。而他身侧,身着正红色蹙金绣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尾凤钗的苏浅雪,正微微侧身,与他低声说着什么,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却如受惊的小鹿,不时飘向殿下,尤其是……太后那依旧空着的席位。
萧景煜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安抚,随即举起金杯,朗声道:“今日宫宴,一则为贵妃凤体渐安祈福,二则与诸位爱卿共庆佳节。望上天垂怜,佑我大景国泰民安,亦佑贵妃玉体康健。众卿,满饮此杯!”
“陛下圣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盛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丝竹再起,舞姬翩跹而入,水袖翻飞,媚眼如丝。殿内气氛似乎松快了些,笑语喧哗渐起。
谢阿蛮如同局外人,守着那个寒酸的角落,面前几案上只有清茶一盏,素果两碟。有宫人悄无声息地过来,为她布菜,皆是清淡易克化的素食。她“怯怯”地小口吃着,动作笨拙,眼神始终不敢离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仿佛周遭一切繁华喧嚣都与她无关。
然而,她的耳朵,却将一切声响尽数收纳。
她听到勋贵们对皇帝“爱重贵妃”的奉承,听到文臣们对“天佑贵妃”的祝祷,也听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议论。
“听说贵妃这病,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
“嘘!慎言!没见陛下正心疼着吗?”
“太后娘娘怎么还没到?往常这等场合,太后早该……”
“怕是……心里不痛快吧?毕竟……”
议论声断断续续,淹没在乐舞声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景煜似乎兴致颇高,多饮了几杯,脸上泛起些许红晕,看向苏浅雪的目光愈发温柔。苏浅雪依偎在他身侧,巧笑倩兮,只是那笑意,总像是浮在表面,眼底深处的那抹惊惶,在偶尔乐声停顿或陛下移开视线时,便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满殿倏然一静。乐舞顿止,众人再次起身,跪迎。
萧景煜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起身离座,苏浅雪也连忙跟着起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后并未盛装,只穿了一身深紫色绣金凤常服,头发挽成简单的圆髻,簪着一支碧玉凤头簪,在崔嬷嬷的搀扶下,步履沉稳地步入殿中。她脸上带着惯常的、雍容而疏离的浅笑,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御座前的皇帝和贵妃身上。
“儿臣(臣妾)恭迎母后。”萧景煜与苏浅雪齐声道。
“都起来吧。”太后声音平和,走到御座左侧专为她设的凤椅上坐下,“哀家来迟了,扰了诸位的雅兴。今日宫宴,是为贵妃祈福,皇帝与贵妃才是主角,哀家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她语气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殿内气氛因她的到来,莫名凝重了几分。
“母后言重了。”萧景煜笑道,亲自执壶为太后斟酒,“母后能来,儿臣与浅雪不胜欣喜。浅雪近日身子好转,全赖母后福泽庇佑。”
苏浅雪也连忙端起酒杯,柔声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怀挂念。”
太后接过皇帝斟的酒,却未饮,只放在面前,目光落在苏浅雪脸上,细细端详了片刻,才缓缓道:“贵妃气色,看起来确是好些了。只是这病去如抽丝,还需好生将养,切莫劳神伤心。”
她语气慈和,可那“劳神伤心”四个字,却像是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苏浅雪紧绷的神经上。苏浅雪笑容一僵,指尖微微颤抖,杯中酒液荡起涟漪,连忙低头应道:“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微微颔首,不再看她,转而与下首一位老太妃说起话来,仿佛真的只是来“凑热闹”。
宫宴继续,乐舞重开。但经此一遭,殿内气氛终究不复先前松快。皇帝脸上笑容淡了些,苏浅雪更是坐立难安,目光不时飘向太后,又飞快移开,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依赖与无助。
谢阿蛮依旧低着头,小口啜着清茶,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讥诮。太后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已搅乱了苏浅雪的心神。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当一曲喜庆的《万寿无疆》奏毕,舞姬退下,殿内稍显安静时,太后忽然放下手中银箸,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不高,却在相对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煜转头看向太后:“母后为何叹息?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太后摇摇头,目光似是随意地扫过殿下,最终,落在了谢阿蛮所在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看到那孩子,忽然想起些旧事,心中有些感慨罢了。”太后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御座附近的人听清。
萧景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穿着秋香色旧衣、低头缩在柱子阴影里的瘦弱身影,眉头微蹙:“那是……”
“是静思院里一个可怜孩子。”太后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痴傻多年,无亲无故。前些日子静思院不太平,这孩子受了惊吓,哀家瞧着可怜,便让人接出来,在佛堂暂住,调养身子。今日宫宴,想着让她也来沾沾福气,或许能安神。”
静思院!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在御座附近激起细微的、压抑的波澜。苏浅雪的脸色,在听到“静思院”三字时,骤然变得惨白,手中的玉箸“啪”一声轻响,掉落在面前的碟子上。她慌忙低头去捡,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捡起来。
萧景煜的眉头蹙得更紧,看向谢阿蛮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不悦。他显然不认为让一个冷宫痴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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