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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夜车 (第1/3页)
新轴承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运到武陵山的。
解放卡车冲进厂区时,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尖啸。司机老刘跳下车,脸被山风吹得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泡沫塑料裹了好几层的包裹,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路上下冰雹了!”他哑着嗓子喊,“省道塌方,绕了七十公里山路!”
包裹传到老李手里。拆开,日本产的NSK轴承静静地躺在里面,镀铬表面在车间日光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新得过分,和那台老旧但保养精良的CK6140车床,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就像给一个穿了二十年工装的老师傅,换上了一颗年轻人的心脏。
“装!”老李只说了一个字。
拆损坏的轴承用了四十七分钟——滚子碎片卡在保持架里,需要用自制的小钩子一点一点抠出来。清洁轴承座、测量配合公差、涂抹润滑脂……老李的手稳得像台精密的机器,但额角的汗暴露了他的紧张。每一次扳手转动,每一次百分表测量,都关系着后面的七根丝杠能不能按时完成。
小陈在旁边实时记录。他用摄像机拍下整个过程——这是望城要求的:“任何一次重大维修都要影像记录,积累故障处理数据库。”镜头里,老李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污,但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毫米。
下午五点零八分,新轴承安装完毕。尾座重新装配到机床上,百分表检测同轴度:0.003毫米,达标。
“试车!”老李抹了把汗。
主轴启动,低速空转。没有异响,没有振动,推力表针稳定在200公斤。老李闭上眼睛听了十秒,点头:“可以了。”
但问题接踵而来——因为绕路耽误,原定今天下午要送到的第十七、十八根毛坯料,也被堵在了山路上。生产科长接完电话,脸色铁青:“送料车陷在泥里了,最快明天早上才能到。”
明天早上。这意味着,今天剩下的时间,CK6140只能干等。而距离合同交货期,只剩下五天。
车间里的空气再次凝固。老李看着刚刚修好的机床,又看看墙上的钟——下午五点二十三分。离白班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离夜班开始还有六个小时。这段时间,机床是空着的,人是闲着的,时间是流走的。
“用老床子。”谢继远突然说。
所有人看向他。
“CK6140等料,但C6160不等。”谢继远指着车间那头那台老式皮带车床,“老李,你之前说,用那台床子手工车,一天能出一根。现在到明天早上,还有十六个小时。你能不能车出一根?”
老李愣住了。他走到C6160前,拍了拍床身。这台床子他用了二十年,熟悉得像自己的手臂。但手工车两米长的丝杠,而且要达到0.005毫米/米的精度……
“能。”他最终说,“但需要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量活。而且得用最好的那批德国刀片,得重新磨刀,得调顶尖的同轴度……现在开始准备,最快晚上八点能开工。”
“那就干。”谢继远转向其他人,“白班的,愿意加班的留下,算三倍工资。夜班的,提前到岗。技术科配合老李准备工装刀具。小陈,你负责全程数据采集——我要知道手工车和数控车,在精度、效率、稳定性上的所有差异。”
命令下达,车间再次动起来。但这次的动,和之前不同——不再是围绕那台闪亮的数控机床,而是围绕那台老旧、笨重、但依然可靠的C6160。
晚上七点五十分,准备工作完成。
C6160的车头卡盘上,装夹着第十六根丝杠的毛坯——这是最后一点库存料,原本是留给CK6140的。老李亲手磨的三把车刀摆在工具车上:粗车刀、半精车刀、精车刀。刀片是那批珍藏的德国货,磨出的刃口在灯光下泛着青蓝色的光,锋利得能切开空气。
小张站在床头,负责操作。他是老李最得意的徒弟,手稳,眼尖,虽然年轻,但已经跟老李学了八年。老李自己站在床尾,负责顶尖调整和现场测量——这是手工车长丝杠最关键的环节,两米长的工件,中间只要有丝毫的弯曲或不对中,加工出来的螺纹就会像拧麻花。
“开始吧。”老李说。
主轴启动。皮带传动的C6160发出熟悉的“嗡嗡”声,不如数控机床安静,但有种粗粝的力量感。粗车刀接触工件,铁屑呈暗红色卷出——这是切削速度较低的表现,但也是手工控制精度的必要条件。
小陈在机床旁架起了全套测量设备:激光位移传感器监测工件在加工中的热变形,振动传感器监测切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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