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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下,各自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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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痕下,各自重建 (第3/3页)

节,此刻无比清晰。

    他还是想回去。这个念头从未消失。

    只是,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回去”不再是一个地理位置的移动,而是一场需要脱胎换骨的跋涉。他需要先真正站稳自己,理清债务,管理情绪,学会沟通,找回作为一个父亲和伴侣最基本的能力与诚意。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更需要他拿出从未有过的决心和行动力。

    他点燃一支烟,红色的光点在夜色里明灭。路还很长,而且注定孤独一段。但他知道,如果还想找到回“家”的路,他必须从这里,从这个认清自己一无所有也一手造成断裂的废墟上,开始真正地、一步一步地重建。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对于苏予锦和米豆,那是充满希望的白昼;对于他,则是又一个需要埋头苦干、同时学习如何背负过往、面对内心的漫漫长日。

    他想回去。但这个“想”字,终于沉甸甸地落到了实处,不再是空泛的愿望,而是变成了沉默的汗水,变成了银行账户里缓慢增长的数字,变成了深夜独自面对内心拷问时的坚持。回家的路,从未如此遥远,也从未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他看到自己的每一个不足,也清晰得让他不得不开始真正的改变。虽然,他不知道,当他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的时候,那个家,是否还会为他留一扇门。

    日子像翻书页,一页一页,在看似重复的平静中悄然翻过。转眼间,米豆胳膊上的石膏拆掉了,留下一点淡淡的印记,像一段往事的句读。苏予锦的生活轨道稳定而充实,她甚至利用晚上的时间,重新捡起了荒废已久的专业书籍,报考了一个行业内的资格认证。备考的时光填满了孩子睡后的夜晚,那些曾经被茫然和等待侵蚀的时间,现在被切实的知识点和未来的可能性占据。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来自自身根基的力量在缓慢复苏。

    南乔的抚养费每月固定日期到账,数额比之前的多出一些。苏予锦没有退回,也没有联系他质问或感谢,只是单独开了一个账户,将多出的部分存起来,标注为“米豆教育基金”。这是她与过去达成的一种冷峻的和解:不拒绝实际的付出,但隔绝情感上的纠葛。她偶尔从共同认识的人那里听到零星消息,说南乔接了好几个外地项目,做得挺拼,人也沉默了不少。她听了,心下无波,像听一个遥远熟人的寻常事。

    此刻,在深夜孤灯下,对着这张陈年的纸,一些碎片化的线索被迫拼凑起来:他骤然增加的白发、酒醉后偶尔漏出的“得赶紧还上”、对家庭开支近乎苛刻的审慎(那时她只觉得是吝啬)……一种迟来的、复杂的了悟渐渐浮现。他背负着那座债务的大山,沉默地、笨拙地、甚至是用错误的方式在挣扎,却从未试图将她真正拉入那个泥潭,或许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尊,或许是因为不愿她担心,或许,仅仅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份了悟并未带来原谅。他后来的逃避、言语的暴力、情感的缺席,依然是真实而深刻的伤害。但这份了悟,像一块拼图,补齐了故事背面她未曾看清的纹路。她依然不认同他的方式,却似乎略微触碰到了他那份孤立无援的沉重。这沉重,抵消不了伤害,却让那个“敌人”的形象,褪去了一些妖魔化的色彩,露出了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同样在困境中挣扎的、有缺陷的普通人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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