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经纬·民生为本·政务如磐 (第3/3页)
响时,金瓯院总办刘德华踩着钟声尾音冲进殿门。他官袍前襟沾着团乌黑的油渍,怀里账册的金漆封皮被蹭掉大半,露出底下发霉的纸板。
“悉尼钢铁厂闹饷了!”他嗓子劈得像破锣,“股东说工人分红吞了他们三成利,工人举着铁钎要砸账房!”账册哗啦摊开在御案上,墨汁未干的数字像群打架的蚂蚁——工人分红栏涂着刺目的朱砂,股东利银处晕着泪痕般的墨团。
胡泉抓起狴犴镇纸。神兽的玻璃眼珠映着账册上淋漓的朱砂,恍惚变成炼钢炉里飞溅的铁花。他看见自己年轻时在汉阳铁厂当学徒的冬天,冻裂的手掌粘在铁锭上撕下块皮肉,监工却把擦机器的油布扔给他裹手。
“把分红账,”镇纸砰地砸在“三成七”的数字上,“抄七份贴到高炉前!用炼焦炭的粗麻纸写,让火星子都燎不穿!”他扯过半幅宣纸,朱砂笔唰唰划出三道杠,“都察院查纸墨钱,衡鉴院核铁锭数,工人代表点焦炭斤两——”笔锋突然穿透纸背扎进檀木案,“三方画押才准贴!少个指印,管账的提头来见!”
铜鹤香炉的青烟柱剧烈摇晃,烟雾里浮动着工人攥着银元开裂的手掌,股东打算盘时暴起的青筋。刘德华油脸上的汗珠滚进衣领,在油渍边缘洇出深色水痕。
“可...可布里斯班纺织厂的女工...”他袖袋里滑出团脏污的纱线,“她们...”
“每人每日加发二钱肉贴!”胡泉的朱砂笔在宣纸上戳出个洞,“钱从本统领的矿区分红里扣!”他瞥见铜鹤香炉基座刻着的“永徽三年御制”,突然想起昨日奏报里说,悉尼港有冻毙的流民怀里还揣着《均田令》的黄麻告示,那纸已被体温暖得发软。
六 暮色苍茫
当暮色染紫窗棂时,张子轩抱着新拟的《社仓条陈》退出殿门。铜鹤香炉的青烟柱已融入殿内昏暗的光线,唯有炉顶鹤喙处还凝着点暗红的炭火,像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胡泉独自站在疆域图前。悉尼湾的蓝色墨水在暮色中漫漶成海,布里斯班的红土丘陵渗出血色,墨尔本平原的鹅黄凝成秋收的麦浪。他抚摸悉尼港的位置,指尖沾到未干的墨迹——那墨色里混着粮仓的霉味、纺织机的嗡鸣、土著孩童的呜咽、钢铁厂飞溅的铁花。
殿外突然传来钟声。“当——当——”,是新铸的同泽钟在报戌时。钟声撞进紫宸殿,震得铜鹤香炉的羽翅嗡嗡作响。香灰簌簌落在狴犴镇纸的玻璃眼珠上,那眸子在昏暗里亮了一下,映出悉尼城北番薯田冒出的嫩芽,墨尔本传习所转动的纺车,昆士兰军屯田猎猎飘扬的赤旗。
青烟彻底融入黑暗的刹那,胡泉听见乔治湖畔传来苍凉的狩猎号角。号角声里混着蒙学堂稚嫩的诵书声、钢铁厂锻锤的铿锵、纺织车间梭子的哒哒响。这些声音拧成股新的烟柱,从铜鹤香炉的鹤喙里笔直地升起来,撑住炎华国沉甸甸的夜空。烟柱顶端,那颗昨夜冻毙在悉尼港的流民怀里的麦种,正在星空间发出毛茸茸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