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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湖血战·铁火横江·残阳如血 (第1/3页)
乔治湖的水,向来清得能照见南十字星的尾巴,可这一天,1850年的深秋,它映出的却不是白云苍狗。水面被一种铁锈混杂硫磺的浊气搅浑了,那是人马踏起的万丈烟尘,硬生生给这方天地蒙了一层沙黄的尸布。
暮色四合,似有无形巨手将夕阳未尽的余晖与远处蒸腾的杀气搅拌成一锅稠浆糊。湖西高坡之上,约翰远征军司令,乔治·兰斯伯里勋爵端坐马鞍,背脊笔直如尺。他套着猩红呢子将官制服,肩章流苏在劲风里像濒死的鱼鳃般翕动。手里攥着一柄铜壳单筒望远镜,精钢打磨的镜筒,冷冷地反射着垂死斜阳的光,把他颧骨上几点棕麻子映得格外醒目。那张脸,绷得像刚出土的硬陶,唯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珠,鹰隼般透过镜片,死死钉在峡谷的入口。
他身后,高地之下,三个整编师的猩红军阵,密密麻麻铺陈在湖畔广袤的枯黄草地上。那是将近两万条活生生的命,像被无形的烙铁熨过,排列成无数刀裁般整齐的方阵。军旗,绣着大不列颠的狮纹与象征皇权的徽记,在旷野的秋风中猎猎翻卷,搅动空气发出呜呜的悲鸣。步兵们肩上扛着的恩菲尔德1853式前装燧发滑膛枪,枪口齐刷刷指天,枪身上蒙着油腻,却掩不住那沉甸甸的杀伐之气。骑兵们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脚下被千万双军靴磨秃了的草皮,湖滩上的泥土混杂着枯草被马蹄反复践踏,翻卷起污浊的浪花,腾起的灰黄色尘埃粘稠地弥漫开来,遮天蔽日,连湖水粼粼的波光都黯淡下去,变成一片浑浊的死水。
勋爵放下望远镜,指尖微微冰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那种根植于泰晤士河畔古老城堡里的、刻意磨砺出的沙哑腔调,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传令!第一师,***占前方湖西隘口!第二师、第三师,立刻依托湖岸地形,向两翼展开,构成纵深防御!动作要快!天就快黑了!”
身旁一位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高个子参谋官闻声迅速展开一张早已卷边的羊皮地图。指尖颤抖着,最终落在湖与远方那座叫做“悉尼”的叛逆之城中间,一个极狭窄的地段。“勋爵阁下,这里……就是断龙峡!叛军通往悉尼的陆路咽喉,绝无第二条道路!拿下此地,纵使他们那些该死的铁壳汽船能封锁海路,陆上,他们就再难向北迈进一步!我们就像扼住了一条疯狗的喉咙!”
兰斯伯里勋爵抬手,用戴着洁白小牛皮手套的指尖,缓缓捋过他精心修剪过的、浓密而坚硬的棕色络腮胡茬。那动作近乎优雅,眼神却比这南半球的深秋还要冰寒。他再次审视着坡下那庞大的、正在运动起来的猩红军团。这些士兵,大多留着络腮胡,脸庞在长途航行和缺水的折磨下皴裂黝黑,但那刻板训练出的骄傲和面对所谓“低等殖民地叛民”时骨子里的睥睨,却如同瘟疫,在猩红色的布料里无声蔓延。即便是在不久前海上遭遇了那场难以启齿的溃败,这些陆军老爷们的步点依旧踏得山响,整齐得如同机器运作。雪亮的三角刺刀被夕阳最后一抹余烬染成诡异的橙红色,密密匝匝,刺得人眼疼。
“陆军……皇家陆军……”勋爵心底有个冷酷的声音在呢喃,“大洋上那些木头棺材沉就沉了,在这片广袤坚实的土地上,用约翰牛的铁蹄踏过这些不开化的田野,碾碎那些不识抬举的蚁民……上帝的意志,帝国利剑的荣光,必将在维多利亚女王的旗帜下重铸!”
湖风卷着尘土刮过,带着浓重的湖腥气。勋爵的心绪也如同这湖风般鼓噪翻腾。
勋爵看不见。就在他所凝望的断龙峡北侧,那片因地质褶皱而变得嶙峋怪异、覆盖着深灰绿色硬叶灌丛的山岩后面,两道染满尘土的土黄色身影,如同潜伏的猎豹,紧贴着冰冷粗粝的岩石缝隙。
其中一人,像一尊铁铸的山峦,肩膀宽厚得能直接扛起一门炮。他叫王铁锤,自治政府陆军第三团团长。一道翻卷如蜈蚣的丑陋疤痕,硬生生地横贯了他左额至右眉骨上方,连带牵扯着眼角略微向下耷拉,让那张原本忠厚的脸凭空多了几分狰狞。此刻,他那双嵌在疤痕下的眼睛,微微眯缝着,极力穿透飞扬的尘幕,盯着峡谷南方那如同无边沙暴般汹涌而来的猩红色浪潮。手里紧握着一杆枪——那是一杆枪管闪着瓦蓝冷光的毛瑟1898式步枪。枪身保养得极好,乌木枪托在掌纹里沁出温润的光泽。枪刺没有挂上,斜靠在他脚边的岩石上,尖端的寒芒似乎能刺破空气。
“老赵!”王铁锤的声音如同铁器在砂纸上摩擦,低沉地灌进身旁同伴的耳朵。他用下巴一点谷口方向那团越来越近、越来越厚的红云,“瞅瞅那阵仗!怕是撒豆子一样撒进来一万都打不住!”枪管反射的夕光恰好掠过他眯起的眼眸,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被叫做老赵的,是第二团团长赵铁柱。他身材不如王铁锤那般夸张雄壮,却也肩圆膀阔,骨骼粗硬得像根经年的老橡树桩子。一张国字脸,风吹日晒成了酱褐色,胡茬如钢针般密密麻麻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鬓角。他正靠在岩石上,嘴里嚼着一根随手揪下的野草梗,那苦涩微腥的汁液似乎能让他更清醒。听到王铁锤的话,他“呸”一声将那点可怜的绿色残渣吐出,下巴猛地向上一抬,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擦亮了两颗燧石。
“管他娘一万两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这断龙峡,也得给老子塌在这!”赵铁柱的声音如同沉雷,在狭窄的岩石缝隙间冲撞回荡,震得石壁缝隙里积年的浮尘簌簌落下。他拍了拍腰间——那里别着一柄鲁格手枪,枪柄是上好的胡桃木,在岩石的阴影里,那深色的木纹仿佛隐藏着嗜血的花纹。“看见没?咱兄弟手里捏着的家伙什儿,可不是给他们那些拿着烧火棍的红毛鬼开篝火晚会用的!黄大统领亲口下的死令:断龙峡——一寸不退!一颗脑袋,换他一百颗红脑袋!”
他们身后,山势陡然下沉,断龙峡核心阵地的陡坡背面,就是自治政府军第二团、第三团近两千精锐的藏身之所。没有嘹亮的号子,没有喧嚣的鼓噪。士兵们大多沉默着,像一道道凝固的深蓝色礁石。他们身上是结实挺刮的深蓝色斜纹布军装,膝盖和肘部补着厚实的帆布补丁,但剪裁合身,便于动作。胸前交叉捆绑的黄褐色宽帆布弹带,塞满了黄澄澄的铜壳子弹,沉甸甸地勒进肩膀的肌肉里。脚上清一色蹬着厚牛皮制成的牛皮半高筒军靴,沉重的皮靴深深陷入阵地上挖开的褐色泥土里。
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统一制式的毛瑟1871式步枪斜靠在简易胸墙上,黄木枪托层层叠叠,森然林立。比这些枪杆更引人注目的,是阵地后沿稍高处的八个黑魆魆的巨大钢铁疙瘩——克虏伯造75毫米行营炮。八根炮管如同沉睡巨兽的脊骨,沉默而冷酷地平伸着,直指峡谷的入口。冰冷的炮身粗壮如树干,炮管外的冷却环一层叠着一层,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泛着森然的铅灰光泽。炮手们大多穿着沾满油污的帆布围裙,黝黑粗糙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炮身或同样冰冷的牵引轮上,眼神紧盯着前方,静得像岩石本身。空气里弥漫着油脂、皮革、火药、汗液和即将挥洒而出的新鲜铁腥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毛瑟咆哮,克虏伯怒震
峡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卷着尘土刮过岩石缝隙时发出的呜呜悲鸣,以及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如同闷雷滚地般整齐划一的军靴踏地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磕碰声。
猩红色,像一条污浊粘稠的河流,开始缓缓地、试探性地灌入断龙峡狭窄的入口。打头的是约翰国第一师一个整营的散兵线。领头的军官骑在一匹不算高大的棕色战马上,留着与勋爵相似但杂着花白的浓密络腮胡子。他能混到上校,自然不是草包。看着两侧陡峭如刀劈斧凿的山崖,再看看脚下这条夹在绝壁间、仅容三五人并行的土石小道,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背脊。他勒住有些烦躁的战马,扯着嗓子试图盖过部队行进时的嘈杂:
“蠢货们!加快!再快点!这鬼地方像娘们的裤腰一样紧!挤过去!挤过去就是坦途!快点!”
马屁股被他猛地抽了一鞭,吃痛蹿前。整个队伍也跟着加速蠕动,如同一群挤入羊圈的蚂蚁。
就在整个营的主力蠕动到峡谷最深处,几乎填满了这段“一线天”,而两侧山崖仿佛要倾覆挤压下来的瞬间!
“日他祖宗!开火——!”
赵铁柱的怒吼如同旱地里炸响的第一声春雷!他猛地从掩体后直起身子,手中那杆沉重的毛瑟1898式步枪枪口冲天!扳机扣动,撞针狠狠砸在黄***上!
“砰——!”
枪声孤峭、尖利,如同死亡的请柬!瞬间引爆了整个峡谷的死寂!
紧接着——
“噼噼啪啪——嗒嗒嗒嗒——!”
刹那间,峡谷两侧陡壁之上,数百支黑洞洞的枪口焰火在同一时刻猛烈喷吐!断龙峡狭窄的咽喉地带,刹那间被密集到极致的枪声完全塞满!那已不是点射,而是无数炸响的爆竹被投入一个钢铁巨瓮!声音在悬崖峭壁之间来回冲撞、叠加、放大,形成一种令人耳膜欲裂、心脏骤停的毁灭性音爆!
毛瑟1898式步枪有着远超这时主流步枪的射程与不可思议的精度,更重要的是那独特的旋转后拉栓动枪机结构,让熟练射手能在短短数秒内完成退壳、装填、闭锁、击发!而峡谷下方那一片红蚂蚁们手里抓的,还是每次装填都需耗时良久、精度奇差、只能齐射才管点用的前装恩菲尔德滑膛枪!
枪火的闪光如同在两侧山壁铺设了两条跳跃不停的熔岩瀑布!金属弹头带出的凄厉尖啸如同地狱蜂群倾巢而出!峡谷窄道顿时变成了一个天然的铅球熔炉!
猩红色的队列遭遇了灭顶之灾!
“噗!噗!噗噗噗噗……”
肉块被撕裂的声音闷响不绝!钢芯铅头的尖弹头轻易撕碎了猩红色的呢子料,钻进皮肉,搅碎筋骨!峡谷中,狭窄的道路上,士兵们如同被无形巨镰瞬间割倒的稻草!前排整齐的队列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瞬间碎裂、歪斜、垮塌!人仰马翻!战马惨嘶,受惊直立!
骑在马上的络腮胡上校,他甚至没来得及喊出第二个词,一颗精确得如同点名般的7.92毫米滚圆弹头,如同一只来自幽冥的凶鸟,“噗嗤”一声,凿进了他扬起的、带着催促表情的眉心正中央!巨大的动能搅烂了他的颅腔,血雾和脑浆的混合物从后脑勺喷涌而出,像一朵瞬间绽放又急速凋零的丑陋红花!整个人如同一个沉重的沙袋,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尘埃!
这仅仅是屠杀的前奏!
紧接着——
“王铁锤——!开牙!让那帮孙子尝尝咸淡!”赵铁柱的声音带着血沫般的兴奋,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依旧清晰,直冲后方炮兵阵地!
“炮——!!!”王铁锤那因疤痕而扭曲的脸庞上,每一块肌肉都因极度的亢奋而抽搐,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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