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争议·智谋交锋·诈败诱敌 (第3/3页)
向北方海域。
他喘息着,血和酒混合的液体顺着他捏紧的拳头滑下。“运兵船……运兵船不得停留!全速向南进发,抵达墨尔本即刻卸载!陆军!把帝国最精锐的陆军给我尽快投放到陆地上!这该死的海洋……我们低估了!”
庞大的“无畏号”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低沉震动,连同整个舰队,开始以一种近乎失控的悲愤姿态,缓慢而沉重地在墨黑的海面上扭转钢铁身躯。舰艏劈开浪涛,倔强地朝向那片刚刚葬送了它补给线的北方黑暗海域驶去,如同一头暴怒却已然负伤的巨兽,要去找到那个让它受伤的存在,撕碎它,或者……一同毁灭。而那被甩在后面的运输船上,帝国最后的精锐步兵茫然无措地挤在闷热的船舱里,只能透过狭小的舷窗看着那代表最强海军实力的庞大阴影与点点炮火在暮色中快速消失于更深的幽暗之中。
黎明前的海天交界处渗出死寂的灰白。“致远号”舰桥内,空气绷紧得快要凝固。邓世昌紧贴在一具新式光学观察镜的橡胶眼罩上,冰冷金属外壳硌着眉骨。镜片视野里,约翰国庞大的主力舰队正撕开灰白迷蒙的晨雾,如一排排愤怒移动的钢铁峭壁,黑森森的炮口全数狰狞地指向前方孤零零的致远舰。
“报告!敌舰队全部进入有效射界!其最新锐‘无畏号’位于队首侧翼!”信号官的声音因高度紧张而尖细撕裂。
邓世昌的手指在冰冷的观察镜调焦盘上微微用力旋紧,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平静的死寂深潭:“各舰备战!……林司令,到你‘唱戏’的时候了!”
命令沿着舰内铜管瞬间传遍:“致远”、“宁远”、以及仿制吉野号的快速巡洋舰,三艘舰只炮塔同时发出一连串低沉的机械磨合声,炮口缓缓昂起。甲板上所有细小物件剧烈震颤,海风卷来刺鼻煤烟和炮弹待发弹底药潮湿刺鼻的混合味道。
“开火!”
命令引爆了死寂!
轰!轰隆——!
“致远号”前主炮那震耳欲聋的怒吼,裹挟着炽热的金属射流撕裂空气!紧接着,“宁远号”的重炮群加入轰鸣!两艘巡洋舰的吉野级速射炮则以几乎无法喘息的密集频率将弹药泼洒出去!瞬间,海面如同煮沸的巨大汤锅!高大如塔的水柱此起彼伏地在敌舰队周围砸起!炮弹打在无畏号侧舷的老式铁甲上,发出擂鼓般的可怕钝响和钢片撕裂的尖利噪音!
约翰国舰队的反击是沉默的爆发!浓重的白烟遮天蔽日从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喷涌而出,紧接着才是沉闷得让人心头窒息的炮声!数十颗老式大口径实心弹以肉眼可见的轨迹狠狠砸来!
咚!巨大的碰撞震动席卷“致远号”!一枚实心弹丸穿透了前甲板靠后位置的装甲带!撕裂声与金属扭曲声在船体内部恐怖回响!破碎的木片、灼热的钢铁残骸混合着人体残肢如血雨般在狭窄的通道里喷溅!凄厉的惨叫声和警报器尖锐的长鸣瞬间塞满舱室!
“报告受损!前部通道被毁……殉爆……殉爆危险!……”一个年轻军官的声音被撕裂的哭腔击穿,断断续续在话筒里嘶吼。
更多的重弹持续砸落!巨大的水柱在巡洋舰四周升起,冰冷的海水如同瀑布倾泻而下,砸得甲板砰砰作响。一枚实心弹擦着“宁远号”烟囱呼啸飞过,可怕的摩擦声令人牙酸!舰桥上方的观测台被破片横扫,两名信号兵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林镇海站立在剧烈摇晃的致远号露天指挥台上,强风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灌满口鼻。他抹开扑上脸的冰冷海水,看着侧舷甲板那处正在燃烧冒烟的巨大破口,眼睛深处闪过清晰的痛楚和更深的决绝。舰体每一次被击中都在他脚下悲鸣颤动。
“停止射击!左舵三十度!”林镇海的声音在接连的爆炸声中依然沉冷而有力,如同巨锤钉在钢板上。“转进!全舰队——向右翼突出部撤退!保持距离,装出溃败模样!让开侧翼通路!让他们追!”
原本猛烈的炮火顷刻间稀疏下来。致远号突然以一个生硬的左转大角度转向,航迹在海面画出狼狈而巨大的白色弧线。宁远号动作稍慢一步,在约翰国又一波轰击炸起的水柱中几乎被淹没,才仓促跟上。
“看!他们顶不住了!”约翰国旗舰无畏号舰桥内,一声狂喜的呐喊响起。卡特林勋爵脸上那狂暴的肌肉微微抽动,如同即将扑食的饿虎终于嗅到血腥,一丝残忍而扭曲的狞笑爬上嘴角:“追上去!别让他们喘气!给老子追!”
庞大的约翰国舰队陡然加速,排开沉闷的白浪,死死咬着那几艘仓皇逃窜的灰色舰影扑了过去。阵势也随之拉开,如同嗅到血腥味聚拢的鲨群,急切地穿行在尚未平静的海域,浑然不觉自己一头扎进了一个更深的、由沉默和钢铁构成的死局之中。
韩定涛那只独眼贴在冰凉的观测镜后,镜片里映出约翰国庞大舰队如同扑火飞蛾般急切涌向致远号的身影。他微微抬起下颌,狰狞的伤疤在面颊上牵动起一道冰冷的弧线。布满老茧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把沉重的舰长佩刀柄端,刀柄上缠绕的皮绳已经被汗浸透,在凛冽的晨风中散发出冷硬的腥气。他猛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颗生冷的子弹撞在舰桥的铁壁上:
“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