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位卑而未敢忘本 (第2/3页)
拉,避开后续可能射来的流矢。他入手处,尽是温热而粘稠的鲜血。
“刘三!刘三!撑住!你他妈给老子撑住!”赵子龙对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船夫大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愤怒与一丝无法言说的颤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刘三的生命力正在飞速地流逝。
“快……快划……南……南岸……”刘三口中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瞳孔也渐渐涣散,但他依旧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抬起那只沾满鲜血、微微颤抖的手,艰难地指向前方漆黑如墨的黄河南岸,“就……就快……到了……”
鲜血染红了赵子龙的衣襟,染红了船板,也染红了朱由检伸过来想要帮忙的手。那刺目而绝望的红色,在昏暗的火把余光和即将破晓的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格外悲凉。
朱由检踉跄着跪倒在刘三船夫的身边,看着他胸口那个汩汩冒着血泡的恐怖伤口,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这位曾经高高在上、主宰亿万生灵的大明皇帝,此刻眼中充满了震惊、悲伤、恐惧,以及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如同被万箭穿心般的巨大冲击与愧疚。
刘三船夫的目光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但当他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朱由检那张虽然沾满尘土、憔悴不堪,却依旧能依稀辨认出昔日龙章凤姿的脸庞上时,他那即将熄灭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与恍然。他似乎从王崇恩先前失态的惊呼“陛下!陛下当心!”以及赵子龙和长平公主对这位“落魄中年文士”隐约流露出的非同寻常的维护与恭敬中,猜到了一些什么。
“你……你……莫非……莫非是……”他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死的喘息。
朱由检心中剧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被这个即将死去的卑微船夫看破了。在这一刻,面对着这个用生命为自己开路的恩人,他心中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帝王心术,都轰然崩塌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否认,只是声音嘶哑哽咽地悲声道:“船家,你……你撑住!朕……我……我一定会找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一定会的!”他下意识地用了“朕”字,但随即又觉得在这个垂死之人面前,这个字眼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听到那个清晰无比的“朕”字,刘三船夫那本已涣散的眼神中,突然爆发出最后一抹惊人的神采!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挣扎着,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朱由检那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粗布衣袖,那力道之大,竟让朱由检都感到了清晰的疼痛。
“你……你当真是……当今……皇……皇上?”他急促地喘息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顿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以及一种莫名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朱由检虎目含泪,看着刘三船夫那双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浑浊,却又因为某种强烈的执念而死死凝聚着最后一丝光芒的眼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是朕……是朕无能,是朕德薄,才让你……让你受此无妄之灾……朕……朕对不住你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自责与悲凉。
得到肯定的答复,刘三船夫眼中那最后的光芒骤然变得炽烈起来!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潜能,紧紧攥着朱由检的衣袖,那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皇……皇上……”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汩汩溢出,“俺……俺刘三……就是个……烂泥地里的……泥鳅……死了……死了也不打紧……俺……俺就是……就是想问一句……”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朱由检,充满了对一个答案的极度渴望与执着,“咱……咱这大明朝……它……它还能……光复回来吗?”
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朱由检的心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雷击,心如刀绞!他看着刘三船夫那双充满期盼和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被鲜血浸透的胸膛,一股巨大的悲怆、羞愧、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责任感,如同决堤的黄河之水般,汹涌澎湃地冲刷着他的灵魂,撞击着他那颗早已麻木疲惫的心!
他想起了北京城陷落时的烽火连天、宫人自尽的惨状;想起了那些为了大明、为了他这个皇帝而浴血奋战、慷慨赴死的忠臣义士;想起了这一路南下所见的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凄惨景象……一幕幕,一桩桩,如同尖刀般剜着他的心!
“朕……朕何德何能,受此一问?朕……朕还有脸面回答他的问题吗?大明……大明在朕的手中,已经……已经……”他内心痛苦地嘶吼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滴落在刘三船夫那冰冷的手背上。
“皇上……俺……俺知道……难……比登天还难……”刘三船夫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断绝,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朱由检,不肯闭上眼睛,“可……可俺还是想……想听您老人家……一句准话……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您……您能答应俺刘三……做个……做个好皇帝吗?让……让天底下像俺这样的……穷苦百姓……都能……都能吃上一口饱饭……过上……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别再……别再打仗了……别再饿得……啃树皮、吃观音土了……行……行吗……皇上……”
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攥着朱由检那破旧的、沾满泥土与这个卑微船夫鲜血的衣袖——这曾是天子常服的一部分,此刻却承载了一个垂死小民最沉重、最卑微的临终嘱托。这嘱托,字字泣血,声声锥心,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狠狠地烙印在了朱由检的灵魂最深处!
朱由检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恸与激荡,他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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