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用兵之法,千章万句,无外乎多方以误之 (第2/3页)
“误国家大事?!”孙韶怒极。
“倘我潘濬身死滟滪,于国家何益?!
“不过让蜀人多得一颗首级,更助其军威罢了!
“我不要所谓名节,不要所谓颜面!
“我只要保全有用之身为大吴,为陛下据守西境门户,以报陛下信重托付之恩!”
“保全有用之身?”
“信重托付之恩?”
孙韶语带讥讽:“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连续被孙韶顶撞,再看着孙韶脸上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讥讽之色,潘濬终于忍受不住,猛地以手指向孙韶阔鼻:
“孙韶!
“若非是你无能,未能守住关前滩涂,致蜀人突破防线!
“此刻我早已擒杀陈到,甚至生擒蜀主刘禅亦未可知!
“败局首罪,在你!不在我!”
“老贼敢尔!”孙韶怒极,右手紧按剑柄。
堂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两名吴军最高统帅怒目相视,如同两头即将搏杀的猛兽。
二人亲兵屏息凝神,虎视眈眈。
然而,孙韶最终没能拔出剑来。
滟滪关之败的起点,确实是滩涂阵地的失守。
那些看似可笑的竹竿,那些出乎意料的泥马……丢失阵地的罪责,他无从推卸。
官寺正堂陷入短暂的死寂。
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堂内回响。
潘濬见孙韶语塞,知他已无力反驳滩涂失守之责,便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试图将话题拉回当前最紧迫的军务上。
“孙镇西!
“现在不是互相追究之时了!
“巫县仍在,但已危如累卵!
“蜀人挟大胜之势,两旬之内,必将兵临城下。
“我军连失重关,士气低迷。
“当务之急,是即刻将此间战况,北山诸关失守之情,一五一十火速报与陛下,请求速发援军!迟则生变!”
孙韶闻言猛地皱眉,眸中怒意转为抗拒,最后断然拒绝:
“大可不必!
“该发的战报早已发出!
“陛下接报,自有圣裁!
“你一催再催,又有何用?!
“调兵遣将,筹措粮草,哪一样不需要时间?
“陛下之援纵然插翅,来得又能有多快?!”
他霍然转身,指向城外大江,声音斩钉截铁:
“巫县还在!
“铁索江关还在!
“江中之锥还在!
“我军戍守将士尚存万五之数!
“江防已固,南山蜀寇动向,亦在我监视之中!
“我就不信了!
“蜀虏难道还有通天手段,顷刻间便破我铁索江关不成!
“倒是潘承明你,先前不是已给陛下送去军报。
“言说『蜀师未动,臣已据关守险,可守月半』么?
“何必此刻再发一份丧败之报?
“依我之见,徒乱陛下心神,搅扰天下视听耳!”
潘濬被孙韶之语噎住。
他自然记得自己之前那份稍显乐观的战报。
『蜀师未动,臣已据关守险,可守月半。』
那时的他确实以为,凭借巫西数座关卡,尤其深涧、滟滪二关,坚守一个半月简直如探囊取物,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谁能料到,战局急转直下,竟至于斯?!
孙韶此刻将此事提起,无异于当众扇他耳光。
他皱眉冷哼:
“此一时彼一时!
“军情瞬息万变,岂能因一份过时军报而误国家大事?!即刻上禀实情,请求支援!”
问罢,他忽生疑惑,不过想向天子发个军报,请个支援,孙韶这厮怎的还要反对?
难道就想跟自己对着干?
而就在潘濬狐疑之时,孙韶声色竟稍稍舒缓:
“何必急于一时?
“你我在巫县,并非山穷水尽!
“我已在江南布防,伏兵数重,只消将南山蜀军诱入彀中,必可一举歼灭!
“届时,携此小胜,再与战报一同发往武昌,既可稳定军心,亦可稍抵前罪。
“岂不胜过如今只会哭诉求援?
“此时发急报求援,徒惹陛下忧烦与朝臣非议耳!”
潘濬一愣。
终于明白了孙韶的算计。
这是把宝压在了那支孤军深入的蜀军偏师身上。
想赌一把,用一场可能的胜利来掩盖之前的败绩。
潘濬深吸一气,旋即摇头:
“孙镇西,我等已损兵折将,有负陛下重托!
“当此之时,不思稳守待援,竟还想隐瞒败绩,妄图行险侥幸?
“若是江南之计不成,致使巫县有失,这诒误军机的天大罪责,你我可还担待得起?!
“至于将功赎罪……你我只要能守住大吴西境门户,是功是过,陛下自有明断圣裁!
“然此时败绩,务必立刻上禀!绝不能因你我之私心,而误了国家之大计!”
堂内再次陷入死寂。
孙韶脸色发惨,双拳紧握。
他当然知道潘濬所言在理。
武昌去巫县千里有余,但顺大江而下传递军情速度极快。
昼夜兼程的话,不过三四日,军报便至武昌。
然而一份来自武昌的诏谕逆大江而上,传递速度极慢,即便昼夜兼程也需二十余日。
自潘濬向武昌发去第一封军报,已近十日,大吴天子早就收到了军报,诏谕必然已在路上。
若此时发去败军之报,天子收到后将是何等震怒?
而若能在天子诏谕传到巫县前,打一个胜仗,再将胜绩败绩上禀,会好看得多…
只是,此间持节督军之人,终究是潘濬这个前将军,而不是他这大吴镇西。
最终,孙韶还是挤出一个好字,旋即转身对堂外厉喝:
“来人,取笔墨绢帛!
“请潘都督亲自执笔,为陛下撰写战报!”
他将『亲自执笔』四字咬得极重,说完不再看潘濬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官寺正堂。
潘濬看着孙韶离去的背影,疲惫与颓丧一时涌上心头。
他与孙韶,一个荆州士族冠首,一个江东宗室骁将,本就存有隔阂。
经此大败与冲突,嫌隙更深,日后在这巫县危城之中,是否还能同心协力,共抗强敌?
他摇摇脑袋。
缓行至案后沉重坐下。
亲兵小心翼翼呈上笔墨绢帛。
潘濬提起笔,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墨点滴落在洁白的绢帛上,晕开一团污迹。
这团污迹,一如眼下巫县局势,晦暗而不祥。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下笔,向那位远在武昌的陛下,禀告这耻辱的惨败?
巫县、秭归、夷陵三城。
巫县是第一城,由他潘濬控扼。
秭归是第二城,周鲂西进戍守。
最后一城,便是重镇西陵,也就是蜀之夷陵了。
大吴内部,就到底由朱然还是他戍守巫县,有过不小的争议。
但最后,天子还是把他放在了巫县这座边防重镇。
为何?
因为巫县军权最重。
因为巫县最容易立下军功。
因为天子在有意打压朱氏。
朱然、朱桓、朱绩,这些人兵权太重了。
天子有意扶植荆州士人,有意让他及荆州士众成长起来,与江东的顾陆朱张相抗衡。
所以他才得天子之命持节督军。
共率大众三万有余,戍边巫县。
然而现在,巫县以西所有关卡数日尽失。
如此速度,简直比当年刘备进军夷陵的时候还要快得多。
他所统三万余众,国家近乎五分之一的兵力,至此已经损失了一万三四千人。
势如破竹。
势如破竹。
什么是势如破竹?
一旦巫县告破,秭归周鲂所统不过六千余人,如何是蜀军对手?一旦秭归也告破,蜀军兵临夷…西陵城下之日,便是汉吴决战之时。
因为…一旦连西陵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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