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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六章 青灯不度胭脂骸 (第1/3页)
晨光稀薄如纱,将冥阑寺的山门笼罩在一片青灰的冷色里。
魏长乐立在斑驳的墙根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眼望去,正门两扇厚重的木门紧紧闭合,门环上铜绿斑驳,锈迹如狰狞的伤疤,显然久未开启。
难道这竟是一座被人遗忘的荒寺?
他并不急于动作,而是静静打量着周遭。
寺庙的围墙高约一丈有余,墙体由大块青砖垒成,表面泥灰早已大片剥落,露出内里青灰的砖石本色。
墙头瓦当残破,蹲兽不全,一派凋敝气象。
魏长乐左右扫视,晨雾未散,四下阒无人迹。
他身形倏然一纵,衣袍几乎未带起风声,人便如一片被秋风卷起的枯叶,轻飘飘旋起,足尖在墙砖剥落处极轻一点,已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伏低身形。
寺内景象映入眼帘。
规模竟是不小,殿宇廊庑错落,虽多半显露出年久失修的颓唐,但整体格局尚存,并非全然荒废。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那一片沉沉的青灰屋瓦之中,竟真有零星几点昏黄灯火,如鬼魅之眼,在渐褪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寺庙里有人。
魏长乐不再犹豫,身形如一片真正的落叶,轻飘飘落在院中地面。
落脚处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偏院。
他立刻凝住身形,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未引起注意,方继续移动。
正前方是一座大殿,形制颇为宏伟,但朱漆门柱早已褪尽鲜色,漆皮翻卷剥落,露出底下灰白木质,被风雨蚀出道道深痕。
殿门虚掩,内里幽暗。
魏长乐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
远处,越过层叠屋脊,隐约有模糊的人声絮语传来,时高时低,听不真切。
更清晰的是木鱼声,“笃……笃……笃……”,单调、迟缓,敲击者似乎心不在焉,每每停顿良久,才又懒懒响起一记,在这荒寺晨光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散漫与颓废。
他循着声与光的来处,悄然移动。
身形始终紧贴着墙根、廊柱的阴影,每一步都轻盈得如同暗夜中巡行的猫。
绕过空旷的正殿,是一片更为开阔的后院。
此地荒败之气稍减,青石铺就的地面虽有裂缝,却看得出近期清扫过的痕迹。
几株老槐树与银杏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如干枯的巨手抓向苍白的天穹。
院子东侧是一排低矮的房舍,门窗简陋,应是僧寮。
西侧则矗立着一座两层小楼,木质结构,窗棂破损,瓦片零落,显得格外陈旧孤清。
魏长乐潜至僧寮后窗之下,将身体完美地隐入一丛半枯的竹影之后。
窗纸泛黄,多有破损,内里的声音便毫无阻碍地流泻出来。
“哎呀,你轻点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音不高,那嗔怪里却又掺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腻味与熟稔,“这僧袍可是刚浆洗过的,扯坏了你明儿穿什么?”
这声音并非年轻女子,似乎有些年纪。
“洗了又怎样?脏了再洗便是。”一个男人粗嘎的笑声接上,带着刚醒不久的浑浊鼻音,“我的好姐姐,昨夜梦里可全是你的影子,比现在这扭捏模样听话多了……”
“呸!嘴里没一句正经!出家人说这等胡话,也不怕殿上的佛祖降罪,劈了你这歪心邪意的秃驴!”女人啐道,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怒意。
“佛祖?佛祖在哪儿呢?这大殿空了多少年了,香火都没一丝,他老人家怕是早就云游去了罢?我眼里啊,如今就只瞧得见你……”男人声音压低,带着狎昵的喘息。
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推搡,又似拉扯,夹杂着妇人从鼻腔里发出的、压抑而模糊的低笑,以及男人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
魏长乐眉头微蹙。
佛门清净地,怎会有妇人身处僧寮?
听这对话,关系绝非寻常。
他极缓极慢地移动了一下位置,避开竹枝,寻到窗纸上一处指甲盖大小的破洞,将眼睛凑近。
屋内光线昏蒙,陈设简陋,只有一榻一桌一凳。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和尚,身形微胖,面团团的脸,此刻正将一个穿着靛蓝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搂在怀里。
妇人背对着窗户,看不清全貌,但体态丰腴,头发挽成寻常髻,插着一根木簪。
和尚的手在她腰间不安分地游走,妇人半推半就,一只手似拒还迎地搭在和尚胸口,轻轻捶打。
和尚低下头,肥厚的嘴唇凑在妇人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那妇人肩头一颤,随即“哎呀”一声,脖颈泛起红晕,竟将头一低,埋进了和尚的肩窝,身子却软软地靠得更紧。
“别闹了……”妇人声音闷闷地传来,“天都亮了,一会儿真有人过来瞧见,可怎么好?”
“怕什么?”和尚不以为意,反而将她搂得更紧,“这大清早的,霜寒露重的,谁不在热被窝里躺着?就你胆子比米粒还小……”
魏长乐移开视线,不再窥看。
这腌臜场景已无需再看,心中疑云却如滴入清水中的浓墨,迅速扩散弥漫。
这冥阑寺,表面荒败冷清,内里竟淫秽不堪至此。
天机那老狐狸不惜暴露行踪,将自己引至此地,绝不会只是为了让他看这一出僧俗苟合的丑戏。
此地必有更深藏的诡异。
僧寮往北,另有院落,此时正有袅袅灰白炊烟升起,融入渐亮的天空。
魏长乐身形再动,如鬼魅般穿过残破的月亮门,目光扫过那处院外一株枝桠盘曲如龙的老榆树,心念一动,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选了一处枝叶尚算茂密的横桠隐住身形,居高临下俯瞰。
升烟院落原来是寺庙的后厨所在,此时正是准备早斋的时辰。
院子颇大,一角搭着简陋的草棚,棚下砌着两眼大灶,灶火正旺,映得砖石发红。
一个体型胖大近乎臃肿的和尚,裸着半边臂膀,围着一件油腻腻的围裙,正站在灶前,手持一柄黑沉铁勺,在一口大锅中用力翻炒。
另一个年轻些的僧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木盆菜板,正埋头“哚哚”地切着青菜。
魏长乐的目光骤然一凝,定在灶台边沿。
那里赫然摆着一个粗陶大碗,碗里是堆得尖尖的一碗肉!
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纹理分明,色泽是新鲜猪肉才有的鲜红与脂白,绝非素斋常用的豆腐或面筋仿制。
紧挨着肉碗的木盆里,还有几条已然去鳞开膛、洗净的鱼,鱼眼灰白,尾巴无力地垂着。
和尚……竟公然食荤?
这在戒律森严的佛门,可是破根本大戒的行径。
更让他目光一沉的是,厨房里并非只有僧人。
一个约莫三十六七岁的妇人,穿着藏青色的袄裙,料子比之前僧寮里那位要好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腕上还戴着个不起眼的铜镯,面上带着一种管事婆子才有的精明与隐隐的权威感。
她此刻正站在那胖大和尚身边,手里攥着一块半旧的棉帕,不时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替那翻炒得额头冒汗的胖和尚擦拭。
“这一大早就烟熏火燎的,累了吧?”妇人开口,声音不像之前那位带着沙哑的娇嗔,反而是一种刻意放柔、近乎甜腻的调子,听着却并不舒服。
“不累,为你做菜,怎么会累?”胖和尚头也不回,咧嘴一笑,手里铁勺挥动得更起劲,“今儿这肉,我特意多搁了糖。你不是最爱这口甜鲜么?”
“就你记得牢。”妇人飞了个眼风,嘴角勾起,手指却伸过去,在胖和尚腰间的肥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旁的事怎不见你这般上心?”
胖和尚“哎哟”一声,故作夸张地缩了缩身子,顺势一把抓住妇人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握在油腻的掌中摩挲:“我的心肝,我哪件事对你不上心?”
“死鬼……没个正形!”妇人用力抽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却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堆了起来,并无多少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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