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旧事(四) (第2/3页)
死了。”
睡他旁边的程柑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贺子兰调令贺予协助围城后,走到伤员歇息的小院,看见程琪瘦弱的身体忙前忙后,心里泛起酸涩。
她就站在房门口,一直等到程琪出来。
程琪缓缓走出来忽然看见贺子兰,勉强挂起一个笑,“你身上伤势如何?”贺子兰先开口问道,“不过皮肉伤,过几日便好了。”程琪回道。
而过了几日,辉沐城中又发生大事。
“大哥,她们已将咱们逼入绝境,弟弟决心与其同归于尽。”程况菩刚读完程化屏留下的书信,程琪就到家门口。
这几日其实程琪一直在和他周旋,让他放松警惕,并截获一份书信为贺予争取时间。
他脸上带笑,“快迎。”
监察寮总长官阶不及州官,皆因职务缘由,州官才给脸些。
看见程琪,他脸上笑眯眯,“总长首上怎么有空到此?”
程琪同样笑眯眯,“州官首上,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本官有话问你。”
“首上,无凭无据,也要提审吗?”程况菩脸色变了变,贺鸣立即上前亮剑。
程琪亮出铁令,“陛下传您,那还有您的老熟蛇。”
程况菩如认命一般,面色难看。
话音刚落,她身后冒出许多蛇,程琪一扬手,“带走。”
监察寮所里,程况菩死命抵赖,可今日之贺子兰早不比昨日,这几天跟程化屏等蛇周旋,费尽心力。
“陛下,臣真不知有何罪?”程况菩坐在木椅上抵赖道,贺子兰对她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重复那几句问话后,程况菩断言道:“您是不是没抓到蛇,所以想屈打成招啊?”
“程化屏已经死了。”贺子兰想激起他的心绪,程况菩闻言脸部也确实轻微抽动了。
贺予还在和程化屏周旋,缩小范围到陕化巷,贺丹和她分别堵住两个出口。
“姐姐。”程琪突然出现在贺予身后。
“怎么到这来,腿伤好了吗?”贺予关心道。
程琪点头后,说道:“我怕若把其逼急……”
贺予贴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日头底下,程琪就像那清风吹过消解燥热,她低语些什么,贺予频频点头。
耗到夜里开始行动,贺予先将程琪送到高处,后调集一小队深入。她从身后拿出幽现镜,“冥冥无音,幻景无限。”
兵器声再次响起,这回程化屏被制服,坐在囚车里整个蛇晕晕炫炫的。
事情了了,贺丹到那楼上扶起程琪。
得知抓到活的程化屏,监察寮上下都笑开颜,贺子兰高兴得不得了,见到贺予,开口问道:“你就那么信程琪?”
“程琪何等聪敏。”贺予回道。
这几日便由程娴主持监察寮事务,其余蛇集中审问相关罪蛇。
由程琪负责审程化屏父子,程况菩及其家眷也都锒铛入狱。
几天的审问下,程琪挖出不少东西,药也当饭三顿吃下,夜深了,她出牢房时,恍惚间看到贺逮,她走近些,听见说话声,“首上辛苦了。”“我只想尽快查清一切,还你一个公道,和让受害百姓及逝去兄弟姊妹安息。”程琪走近些,他却消失了,是啊,贺逮在养伤怎么会在这呢?
另一边同样从牢房出来的贺子兰看见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经审问,两相对质后,程化屏认了拉结帮派与其兄意图搅乱正统,败坏朝纲,期间杀戮百姓,散播歹念,贪污受贿俱已承认。之后与今夏七月初九,与城门斩首示蛇。然其恢复冷静之后,悔恨所言,咬舌自尽,其后首级吊于城门示众。
这几天,贺子兰亲审州官,程况菩先前听到弟弟出事心绪便不稳,眼下看到一份又一份的供词。程况菩面如死灰,嘴里只说道:“我弟弟死了怎么会有这些供词?”
“你承认程化屏是你弟弟,程荣是你侄子?”贺子兰问道。
他瞪大双眼,一语不发。
很快,亲蛇和副官的供词到他眼前,上面字字句句说着他这些年罪行,其中贺鸣极力狡辩并未参与其中,“本座知道你买卖官职,受贿,参与谋逆派中,其他罪行倘若你不想为自己辩解,那么没做过的恐怕也会安在你头上。”
“臣招。”程况菩终于低下头。
在招供过程中,程况菩凡不认一罪,贺子兰便让送证据的程柑拿对应的证据,第一回便是溪支县官的供词和呈上来的证词。
最终,他供认罪行,写下四页纸。
程况菩招述:“自贺子兰继位,本家便走向衰落,她不像其父那样放纵世家大族,蜜糖中总是伴着敲打。于是他想复起太上君,恢复昔日的盛况。此后便是成立复君派,拉拢地方各处势力。买卖官职壮大自己势力不过是他起初幼稚的想法。烧杀抢掠他一律包庇,所得他要拿大头。”
他招供最后对贺子兰和程琪说道:“你自以为与先君不同,其实不过是换一批蛇为非作歹,太姬,程仪诸蛇有多龌蹉,何曾见你罚过。岂止是青州,整个南疆烂透了,烂透了!”
贺子兰不予理会,转身就走,程琪深深看了他一眼,程况菩的视线和她对上,他说道:“你们监察寮不过是王室养的一条狗!来日她嫌恶你们,一样除了。”
两蛇共事两年不到,程琪对他不算了解,低下头看着他说:“你也算罪有应得。”
她说完又风尘仆仆地去行她的路,只要是利于百姓的事,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青州事了,程况菩落马,被控制住押往京都处置,后经复审,判其满门抄斩,三族之内为官者一律革职,永世不用。溪支县官一应涉事蛇等,统统斩首。
鲜血浇灌得夏日格外红。
青州暂时没了州官要容后补上,监察寮许多蛇替补县官的位置,后来程柑顶上州官身边副官的位置(平级调任皆为三等三,不过这职务权更大些),贺逮又去做他的手下,成为文臣。
在此事中牺牲的英雄,论功加誉号,其家眷由国朝恩养。
程琪之前在木珂城提出的治政方略取得成效,贺子兰提她做两地监察寮总长,官阶提一级,在二等三级,也就是说程琪在二等三级有两个职位,南疆法制可领两份俸禄。这也是木珂城第一次设监察寮,南疆并非每处地方都设监察寮。
程娴,程柑等监察寮蛇和贺予军队等蛇,论功行赏。
之后,程娴升为二等一级,这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也没在这官位上呆多久。
在抓捕和审问程化屏之时,程琪消耗太多精力与灵力,身子难以支撑,牵着毒难以压制。
贺子兰回京处理完青州的事,及一些政务后又通过密道重返程府。她屡唤程琪不到,无奈上去正要责备,边见程琪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贺予也在,赶紧起身相迎。
“自个来?”贺子兰问道。
贺予赶紧解释道:“之前程琪过于劳累,病得极重,我便去找了药,今给送过来。”
程琪听到动静缓缓起身,睁开眼,贺子兰忽然温柔道:“你躺下。”
程娴过来送东西,顺道便端了药进来,身后跟着小侍女,“给我吧。”贺予说道。
程娴把其他东西放案台上便带着侍女自觉退下。程琪急于做些什么,贺子兰开口道:“缓缓精神再说。”
“陛下都这样说了,快靠上。”贺予把药吹了吹竟然喂起她来。
贺子兰俨然成了外蛇,站起又坐下,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贺予勉勉强强喂进去几口,她又突然站起身指着贺予,“贺予你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啊!”
贺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知道陛下恼火,拿起汤匙掉到碗里,放出声音。
“陛下?”她放下药碗,行礼问道。
贺子兰终于清醒过来,自知失言,捂着嘴,自顾自地走开。
程琪听见那句话,嘴张了张,说道:“陛下,咳咳咳说什么有夫之妇是何意?咳咳。”她心里也泛出一丝异样。
贺予抚着她的背,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赶紧安慰道:“陛下估计老毛病犯了,你们都是病蛇互相体谅一下。”
等她喂完药,程琪便沉沉睡去。
她端着碗走到外边,看见贺子兰,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什么。
贺子兰看着她有些无措,想了一会才说:“本座信口胡言,便放心上,快些忘掉吧。”她说完捂着脸。
“陛下说笑,下臣岂会当真,您看着心绪平稳,想来已经好转了?”贺予笑道。
贺予的话像刀子一样挖着她的心,当时她还不明白……
“昏睡了?”贺子兰问道,贺予点头,“看来是说不了事。”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到臣家里坐坐。”贺予说道。
君臣二蛇说着便出了屋,关上门。
贺子兰看着一池子鱼肥大一条,模样可心。
“程琪,这鱼养得真好哎。”贺予说道。
“她其蛇务实,养的鱼也务实,都是可食的鱼吼。”贺子兰笑说道。
到了贺予在青州的老家,贺子兰终于从方才那种奇怪的心绪中挣脱。
两蛇坐下闲谈,“唉,本座原本设想程琪为下一任蛇君的辅政大臣,如今看来,她这身子骨……”
“程琪尚年轻还有转机,陛下正值盛年何必急于思虑这些?”贺予劝慰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国君至今第十代,南疆立国不过几千年……本座也快了。”
“陛下定能开创不同。”贺予说道。
门前秋风吹落树叶,更添愁思。
“本座这心魔加之……只要献祭不废,本座也逃不开这轮回。”贺子兰说道。
在南疆身为国君,每年需要向神明献祭,便是在一年冬,以保来年风调雨顺。
贺予闻言却不应声,神情复杂。
贺子兰带着几分气开口,“若换作程琪,她一定会说,只要利于国朝,利于百姓,不妨一试。”
贺予闻言抬起头,“陛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刚做完一件大事,还得缓缓。”
贺子兰总算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青州的事传到京都,不少蛇说,贺子兰手段过恨,有蛇根本罪不至死,而且连坐之后青州岂非无蛇可用。目光狭隘到认为除了那些家族的蛇,别的蛇不配为官。之后,青州官职空缺,必定蛇心浮动,比之从前不如。
程阐的父亲为儿子专门找了贺项,“贺项。”已不再朝中为职的程父直呼右护法名。
“化法使老首上,您怎么来了。”他退下去后,贺子兰给封的位,没有实权领领朝廷俸禄。
“我儿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程父问道。
“老师,陛下旨意,公文已下。”贺项说道。
“蛇君到底年轻,做事没个分寸,削官杀官,岂不让议廷蛇心浮动?”程父怨道。
贺项当即没好气道:“败坏朝纲之蛇不除,何以正法?老师您真是糊涂了。您与其在此求情,不如回家里看看还有那个不肖子孙干了不法之事。”
“你你……狂妄,你们这些出身低的蛇,如百草枯一般……”程父正要高喊,贺项只留给他两个字“送客。”
大祭司府中,程仪听着朝廷纷扰,品着新制的糕点,听着曲,很是闲情逸致的。
“这程琪当上木珂城的监察长,也未必有命管。”贺壶说道。
程仪笑道:“这蛇真有意思,青州这一棒,倒是消解不少老顽固的势力帮了咱们。”
“她也就是为蛇君帮事。”贺壶不以为意道。
“正是因为她一心帮贺子兰办事,这才两边不讨好,难道贺予一党一点问题没有?迟早有得闹的。”程仪说道,“程琪是有本事,偏偏是本事大死得更快。”
“不过,她的官位已经快赶上臣了。”贺壶说道。
“给她点颜色瞧瞧。”程仪说道。
说罢两蛇笑起来。
这股风并未传到青州,州内去除祸害,国君又下令赏检举者,今年对所有州民减税,百姓乐得不得了。程琪身体很快养好了,这番药下得猛,也导致后来这药不起效用。
之前贺子兰说给监察寮扩些蛇员,培养些蛇过来,如今有不少就职。
程琪现在是两地之官更忙得不得了了。
偶然一个晚上,程琪回到府中,看池内鱼肥,她心喜,传信给贺予,想宴请她。
贺予给她的回信中提到,国君对此也有兴致。程琪也识趣,借此将贺子兰一块请来。
事先,贺予吩咐要低调些,程琪这才罢了请蛇奏乐的心思。
在青州事了两月后,国君和左护法提前在昏时到程府,仆从等候迎接。
程琪还在池边跟两个仆从捞鱼,捞到一尾好大的鱼,满脸乐呵呵,“陛下,护法,晚时开席,这会开灶不久,请两位里边稍坐。”
贺子兰走过去,看网兜里的鱼,觉着新鲜,“这池里还有鱼吗?”
“有也是小鱼,陛下。”帮工回道。
程琪放好鱼,贺子兰接过网捞鱼,贺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您要吗?”程琪找了个网兜,贺予摆手道:“小时候常抓。”
很快,贺子兰捞起鱼,确实比程琪小不少,“确如你所言。”帮工弓着身点头。
“也能吃。”程琪笑着帮着把鱼放入木桶,“这都是陛下来了之后得的,托了您的福。”
三蛇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
虽说贺子兰说过只当自己是贺予的陪同,不必另外对待。
但当贺子兰来到圆桌前,程琪还是有些惭愧说:“小舍地简,这宴席实在不够周全,委屈陛下,左护法了。”
程琪说完还弓着身,贺子兰大方坐下,贺予跟着坐下 ,视线还在程琪身上。“本座之前也说,程首上只当多请一个好友就是了。”贺子兰说道,“今晚你是主,我和贺予是客,不必拘谨。”
程琪有了这句话,不再那么绷着。
开始上菜,以鱼为主制出各色花样,整整十三道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琪你这府院太小了,外蛇知道,以为我苛待有功之臣。”贺子兰说着夹起一片鱼。
“府院大了也是臣一蛇住。”程琪说道。
盘中鱼鲜美,几筷子动起来便见底,仆从又来上菜,添了酒。
“你就没想过成家或是接亲戚来住?”贺予问道。
“程琪在世已无什么亲戚,成家,还早着呢。”程琪应道,举杯敬贺子兰和贺予。
一杯酒过后,贺子兰说道:“你们平回就聊这些。不管如何,何等官职便该配何等住所,不适应到时候了自然就适应了。”她说着喝了口鱼汤,真是鲜甜可口。
“是,这是礼数。”贺予肯定道。
吃了不多时,贺子兰忽然提起,“过段时间你得回京都一趟,册封礼不能少,还有贺予托你制药。”
“是了,还有我的女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回京正好熟络熟络。”贺予笑道。
程琪点点头。
三蛇开始畅谈起兵器制造的事,又吃了一会,贺予觉着没味,“妹妹,你这全鱼宴倒是清淡。”十三道菜里,只有零星几道添了辣椒,“首上,自身上落这怪毒便少吃辛辣。”一旁侍女解释道。
“客随主便,这贺予真是连这也不懂。”贺子兰笑着跟程琪碰了一下杯。
贺予方才嫌不过瘾,用碗喝,这会已然醉了,程琪脸也红红的。
“程琪,你这没喝几杯怎么也醉了,不过你这身体还是少喝点。”贺子兰关心道。
“我这是药酒。”程琪说道。
“药酒,那劲更大。”贺子兰便来夺她说着的酒杯,结果一个不慎酒撒了,撒到她袖上。程琪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突然贺予醉倒在桌上,让她清醒过来,收回手。
贺子兰见程琪还是半醉着,对侍从吩咐道:“扶护法去躺着休息一会,本座等会带护法走。”
她一转身,程琪站起,庭内秋风吹入,她不自觉靠近,贺子兰扶着她的手臂,“要不我们到院里吹吹风。”
“好啊。”程琪说道。
两蛇一路走到池边,程琪坐靠在石椅上,嘴里念着什么,贺子兰让仆从别跟着,她半蹲着凑近听。
“昔日下乱欲谋安,山中蛇凰来一番……凰羽念蛇鳞,结伴度千年……后逢为君成大业,两相欢好饮酒贺……”程琪见她想听有意说大声些。
贺子兰听后震惊到无以复加,“你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女子……”
程琪被她拉扯着衣裳,半醉半醒,茫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隔天,程琪醒来,贺予和贺子兰都走了。
之后,程琪遵旨进京,穿着那一身草绿,描金纹的官服,里边夹着厚绒,灰色修边。
宝座上,贺子兰身着厚重的深绿色朝服,金丝绣着花鳞图样,金色缘边。
大祭司身着深红色官服,贺壶为偏橙色,贺予为红,贺项为赤橙。
贺壶看着她身上那身官服觉着格外刺眼,下了朝便对程仪抱怨,“程琪为官也才三载,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程仪也直摇头,“一个小小草民升到如今的位置,朝中不少蛇眼红。你也别急,去挖她为官前后言行,”
很快,那些守着祖祖代代铁饭碗的蛇开始风言风语。
贺子兰听了许多对程琪的质疑声,心里很难平静,如今的她对她的情感是何等复杂。
坞宫内,贺子兰正在处理政务,贺予求见汇报军务,等她说完,便提起此事,问贺予怎么看。
“臣以为议廷之蛇不过是觉着程琪挤占他们的位置,以及后来的程娴,程柑等蛇。”贺予回道。“这是私己之见。”
“可就连程华老先生也觉着晋升太快,有违常律,他可与程琪没有利益冲突啊。”贺子兰说道。
程华是史官,贺子兰为储君时当过他她的老师,不过她不大清楚的是,程华与程仪私交不错,他甚至给程仪准备的说辞修饰一番。
“陛下,这是固有偏见,他……”贺予还没说完,贺子兰便摇头,她再想说什么,贺子兰摆手止住,“回去吧,已近冬时,让程琪先别忙,管好自己和手底下的,别让别蛇抓到错处。”
贺予应是后便告退,正在廊上彷徨时,看见程仪走来。
“贺予。”程仪带笑开口,身旁贺壶向她行礼。
“大祭司。”贺予向程仪一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