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第2/3页)
,希望看到船员们自相残杀,风险在增加,信任在崩溃,代表着这次航行的失败,最后船只变成了幽灵船,飘荡在广袤的大洋上。
幽灵船,就是一船船员在瘟疫、自相残杀中全部死去,只剩下了一条船,孤独的在海上随波逐流。
这是船长、船员、船最糟糕的结局,如同迷失在了无信者之墙的信徒。
看到这里,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让冯保去问问松江地面官员,大明相关的保险业务。
大明远洋保险,在最开始时,就是照抄阿姆斯特丹的保险制度。
申时行到松江府,建立了一套以朝廷官营为主的保险业,大明所有出海船只,都要对船只进行保险,一旦无法回航,确定损失后,会对船东和船员家眷进行赔偿。
官营的近海保险和远洋保险,是一种兜底,将航海的风险,平摊到出海的每一船上,刺激海贸的兴盛和发展。
在开始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大明也走了不少的弯路,在申时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后,官营保险,已经日益稳定了下来。
当然也存在骗保的行为,但一旦发现,戏耍朝廷的结果,就要承受。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了解了大明海贸保险相关的规章制度,确定了大明不会发生这种事,因为从头到尾,就没有针对船员个人的保险。
因为大明礼法约束,针对海员个人的保险,被严厉禁止。
这个礼法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亲兄弟虽然在家里争吵,但要一致抵御外人的欺侮。
针对船员个人的保险,完全是在鼓励同一条船的人同室操戈,所以直接被禁止了。
大明保险业务是强制缴纳,不缴不让出海,而船只的保险,完全覆盖了个人的保险。
船员个人在海上负伤、松江府海保司会对负伤和死亡进行先行理赔,而后对船东、船长提告,要求船东和船长承担连带责任。
民不与官斗,船东和船长们为了不惹上官司,会对船员进行十分严格的约束,防止他们在航海中出现意外。
惹上了官司,赔偿是一回事儿,关键是船只会耽误出海,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耽误这个时间,这个损失,谁都担待不起。
朝廷有四快薪裁所,限期半个月追回劳动报酬,可是朝廷没有四快衙门,一旦惹上官司,衙门的僵化,效率低下,办事缓慢,就会搞得船东和船长们生不如死。
船东、船长甚至船员,都不让上船,不让出城,随时等待传讯和问询。
即便是经历了万历维新,大明依旧是极端保守,就是比保守还保守,这些老祖宗留下的礼法,会得到普遍的遵从,体现在各行各业之中。
尼德兰特使浩特曼对船员自相残杀,怨气真的很大很大。
上了船,就要一条心,如果不一条心,这船的危险性就会放大无数倍,因为整体环境变差,同一条船上的船员都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让船长们苦不堪言。
恶劣的海贸环境,人与人之间信任全无,都是从私掠许可证颁布那天开始。
浩特曼骂英国佬,绝对是真心实意,就是高启愚不下认知契子,慢慢回过味来的船长们,也会痛骂。
朱翊钧放下了这本拉丁文的游记,又拿起了另外一本书《深翻》,深翻和翻身是一样的视角,不谈整体,只谈攻坚战,只谈具体的案例。
这两本书,朱翊钧经常翻看,常看常新。
《翻身》还可以叫浙江临安县张庄还田记,而《深翻》也可以叫《山阴、会稽二县诸地公事公务的公议公决记》。
以山阴祈氏宗老祁彪为主视角,十分详尽的描述了他42次地方公议的具体情况,也描绘了浙江还田前后的变迁。
祁彪在万历二年中了进士,后来因为考成法数年下下评被革罢归乡,归乡后,祁彪以乡贤缙绅的身份,开始参加山阴县召集耆老、乡绅、生员公议会,对地方衙门事务表达自己看法。
这四十二次公议,所议定事务主要是清丈、还田、厘清田契、宣讲朝廷政令、严厉督导不得以任何形式破坏还田宣讲、学制、乞留地方主官、修桥补路、浙东运河劳役、浙东运河河堤修缮、赈荒、兴修水利沟渠、县衙六房书吏任免等等。
这四十二次公议,二十一次由县丞下发知单通知,《深翻》有这十一次知单的原件,内容包括了事由、姓名、仆役派送签字画押、签到等;
还有二十一次则是乡绅们自发组织,山阴县衙只委派书吏进行记录,确定不是联袂造反。
乡绅自发组织公议会,则是由‘揭帖’通知,《深翻》中同样有原件,内容和‘知单’完全一致。
知单,朝廷组织开会,主要事由是朝廷任务;揭帖,乡贤缙绅自发组织,在朝廷监督下开会,主要事由,则是彼此矛盾调解,如何完成朝廷下派任务等等。
“啧啧,侯于赵真的是读书人啊,一根草棒就能斗蛐蛐。”朱翊钧这书都快翻烂了,他真的在深入阅读,仔细领会,侯于赵毫无保留的分享了他在地方的理政经验,一点都不藏私。
知单和揭帖,是侯于赵手里重要的规矩,是他对浙江所有乡贤缙绅的考成。
比如这本书的主人公祁彪,就曾以长租的形式,实质性购买了一百二十亩土地,他觉得别人都这么干,我也这么干,很快,因为违反还田令,被记录在册,他曾缺席了七场公议会。
缺席的这七次,让祈氏损失惨重,甚至祁彪这个进士,都差点就被宗祠们赶下台。
之后祁彪再也不敢违反了,为了恢复被通知的权力,祈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果还有第二次,祈氏就永远收不到‘知单’了,等于被朝廷开除了乡贤缙绅之列。
大家开会不叫他,时间短点,大家还叫他祁老,时间一久,他就变成小祁了。
这是名声、地位还有利益的阶级全面向下滑落,祁彪就是银子再多,他没有地位,群狼环伺,会被吃的渣都不剩,乡贤缙绅吃人,不分穷民苦力、中人之家和曾经同类的乡贤缙绅。
穷民苦力又酸又涩还穷的没二两肉,不好吃的很,乡贤缙绅又肥又壮。
同样,揭帖也是侯于赵的工具,乡贤缙绅无揭帖聚集公议等同于谋反,但有揭帖,报闻衙门,衙门就会派人记录,而违反了天变承诺的乡贤缙绅,则失去获得揭帖的资格。
如果还有第二次违背承诺,将失去参加揭帖公议的资格。
如果有第三次违背还田、违背天变承诺呢?答案是抄家,再一再二不再三,你一次两次是不小心,次次扫黄都有你,还能是不小心?
目无君上圣旨、不体朝廷振奋之意、不遵朝廷法纪、陛下尚且减田赋与万民共度时艰。
数次违背天变承诺,这就是谋叛!
而且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个规矩,还让人说不出闲话来。
若是一次,就大动干戈的抄家,难免引人非议,觉得朝廷不仁,过于霸道,可都三次了,哪怕是同为乡贤缙绅,也说不出什么不是,反而要避免有什么瓜葛,被殃及无辜。
知单和揭帖这两种工具,其实最重要的是,分化了乡贤缙绅。
过往,朝廷命官履任地方,要面对的是几乎铁板一块、几乎没有任何手段节制的地方乡贤缙绅,大明公侯和这些乡贤缙绅一比,这些乡贤缙绅更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