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天地一烘炉,物欲火中舞 (第2/3页)
谢陛下隆恩。”申时行完全没料到,陛下居然如此厚赏,这东西传家数代绰绰有余,穷了就敲一点,足矣富贵一生。
“本就做好了,提前恩赏给申爱卿,好好为国朝为万民做事便是。”朱翊钧对申时行非常满意。
申时行作为士大夫,他完全可以强行病休,保住自己的清名,但这一病休,身股制官厂改制和五府还田事,就和戚继光说的一样,临阵换帅,兵家大忌,就会凭空出现许多的波折。
皇帝不准病假,申时行宁愿斯文扫地也愿意把事情做成,这份表现,至少不是腐儒贱儒能做到的。
“轿子改成肩舆吧。”朱翊钧下了一个命令,肩舆和轿子不同,肩舆是一把椅子两边绑上抬杆,由人抬着,这是一种变通之法。
哪怕都是抬着入宫,但轿子是轿子,是僭越大罪,肩舆是肩舆,是皇帝恩典。
其实就是钻了礼法的空子,礼法只说轿子是僭越,但没有说肩舆是否僭越,要对申时行进行攻讦,要先弄清楚皇帝御赐肩舆是不是僭越这个问题,再进行攻讦。
皇帝御赐肩舆如果是僭越的话,不就等同于皇帝陛下是错的?以当下陛下的威严,贱儒绝不敢这么讲。
皇帝环视了一周后有些奇怪的问道:“少宗伯身体颇为硬朗,舟车劳顿远赴泰西都是无病无灾,这,怎么就突然偶感风寒了?”
凌云翼面色古怪的说道:“少宗伯喜食冷饮,昨日多吃了一碗野冰酪,就感了风寒。”
一碗野冰酪,撂倒高启愚。
以高启愚的身子骨而言,他能乘风破浪,跑到泰西转一圈都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大明,本不应该被一碗野冰酪放倒,但事实就是,高启愚病了,不过大医官看过了,也就两三天时间,就可以痊愈。
高启愚刚成了阎士选的顶头上司,就遭重了,问题倒是都不严重,可申时行和高启愚接连倒霉,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些。
“宣姚光启和阎士选吧。”朱翊钧开始了今日的廷议,宣见了理事司二位理事,姚光启是主官,阎士选是佐贰官。
按理说,姚光启只是松江府的推官,而阎士选是杭州府知府,阎士选该做主官,这其实是因为松江府的地位特殊,松江府职官天然高一级。
松江府有黄浦行宫,规格很高,是按着通和宫规制营造,甚至营造有六部衙门,等到济南府到扬州府驰道修通,皇帝陛下可以随时南下处理开海要务,所以松江府是还没有完全确定地位的陪都、副京。
总理事和佐贰官,严格来说不完全是上下级关系,他们的官职都是正五品礼部郎中,他们的顶头上司是礼部左侍郎高启愚,都有权直接向高启愚汇报环太商盟诸多事务,互相节制也互相配合处理理事司诸务。
“朝廷对环太商盟极其重视,此商盟兹事体大。”朱翊钧在两位臣工觐见之后开始训话。
皇帝侃侃而谈,足足训示了两刻钟才停下了,主要从大明钱荒、白银流入、海外获利、沿海地区经济增长不足、推动机械工坊产业升级、商品经济蜕变、开海意义、金山国作用等等方面说起,全面展示了皇帝对环太商盟的野望。
“姚卿、阎卿,环太商盟乃开海要务,大明白银动脉,海疆命脉所系。尔等当同心戮力,秉公持正,协和万商,拓利四方。此非一府一省之务,实乃国朝千秋大计。勿负朕托,勿辱使命,共铸盛世海图!”朱翊钧用期许,对训示进行了收尾。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尽心做事。”姚光启和阎士选再次俯首领命。
“姚爱卿,松江府竟奢之风,可有良策?”朱翊钧询问了自己比较关切之事。
“臣愚钝,并无良策。”姚光启本身颇为俊美,脸上的伤疤破坏了所有的俊美,听到皇帝询问,他思虑了许久,没有逞强,竟奢之风,他真的束手无策。
姚光启没有给皇帝讲一堆无用的屁话,什么兴文教、修身养性、人君一身,臣民表率这种看起来有道理,实则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套话。
皇帝确实是人君一身,臣民表率,陛下的节俭,连泰西的番夷都一清二楚,这丝毫不影响松江府的奢靡。
其实姚光启还真的有各办法,闭关锁国,片甲不下海,松江府立刻失去了其开海中超然地位,那竟奢之风无从谈起了。
但这是大明朝廷不能承受之痛。
姚光启面色忧虑的说道:“臣倒不是担心这些势要豪右奢靡,他们家财万贯,等闲奢靡所费,还没他们赚得多,就是再败家,家产足够他们败几辈子了。”
“臣就怕穷民苦力,未富先奢,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从众、为了合群,买那些不是自己所能负担之货,只为一时之快。”
“臣在上海县,西城有一老妪,年满六十五,晨抱棉纱入市,易木棉花以归,机杼轧轧终日不歇,夜不能寐,一日仅得三十大钱。”
“其有孽孙,年十六,全家供养读书,捉襟见肘,孽孙竟为了一方砚台,索要银钱未果,杀老妪取财。”
姚光启讲起了一个案子,上海县西城有一个以弹棉花为生的老妪,整日忙碌一天三十大钱,孙子读书,为了砚台攀比,问老妪要钱,老妪不给,孙子杀了祖母,抢了所有钱财,买了砚台。
这个案子,可谓是触目惊心,姚光启在降头案中,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大功德士,这案子一出,姚光启立刻海捕通文,将孙子绳之以法。
可是老妪已死,这孽子父母庇护不肯诉讼孽子,但最终,凶杀案无人告诉,衙门也要管,这孽子还是被姚光启给斩首示众了。
“未富先奢为大害。”
姚光启面色有些迷茫的说道:“洋货、皮货、绸缎、衣饰、金玉、珠宝、参药、戏院、游船、酒肆、茶店,可谓如山如林,人立于其间,很难不心生恍惚,心生向往。”
姚光启真的不知道这松江府竟奢之风该怎么办,他在上海,纸醉金迷把人迷花了眼,迷透了心,泡在金山银海之中,人怎么可能抵抗这些诱惑呢?
“人人逐利为先,人人急功近利,人人竟奢纵欲,民淳风朴,荡然无存,臣愚钝,只觉得,他们大抵都是疯了吧。”姚光启叹了口气。
他是弘毅士人,他心里装着百姓,也很有毅力,他能顶得住,可这世间,又有多少弘毅士人,最终他只能把自己所见所闻,化为叹息。
此话一出,廷臣们都感受到了这位上海知县、松江推官的无奈,甚至是绝望。
其实姚光启还想过一个办法,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先让一部分富起来的人,大力竟奢,有千人之奢靡,就有千万人之生理,让这部分先富起来的人,通过竟奢,让所有人都富起来。
姚光启真的做了一段时间,立刻察觉到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总是通过各种精妙的设计,让穷民苦力终日疲于奔命,根本无法翻身。
姚光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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