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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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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西征 (第2/3页)

古大道以多歧路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还请章公立下决断。”

    章越闻言知道,沈括引用列子典故劝诫,杨朱有只羊丢了,他沿路去找,结果看到岔路,不知羊往哪去了于是崩溃了。

    下句也是学者以多方丧生,才智之士也因权衡太多,最后丧失了几回。

    章越想到历史上宋朝用几十年之功,终于将战线推行到横山,当时普遍预计不过二十年,便可灭夏。

    但是之后爆发了靖康之事,几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虽说时间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恰恰不可忽视了时间也是最大的成本。眼下一直积累优势,但拖延下去三十年后再灭了党项也没有意义了。

    章越握住沈括之手道:“多谢存中良言相告。”

    章越回到屋中,却见黄履留着。

    “安中兄,有何良言?”

    黄履喝了口茶,将茶碗重重一放道:“我昨夜看晋书王敦传,看得我是半夜睡不着觉。”

    章越闻言伸了伸手示意跟在一旁的章亘退下。

    章越道:“安中兄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黄履道:“王敦病重时,大将钱凤问王敦后事。”

    “王敦曰:“非常之事,岂常人所能!我死之后,尔等莫若解众放兵,归身朝廷,保全门户,此计之上也。”

    “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亦中计也。”

    “或者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计之下也。”

    “最后钱凤选了下策。”

    “而今章公若灭党项之后,选何策呢?”

    章越看向黄履骂道:“我岂是王敦之辈。”

    “可一旦灭了党项,这三条路便由不得公不选了。”

    章越闻言心知,王敦当时是进一步就能当皇帝的地步,其说得上策就是其党羽全部交出兵权,保全门户。

    中策就是拥兵自保,与朝廷分庭抗争。

    下策就是最后一搏,起身作乱。

    黄履言下之意,一旦你灭了党项后,就达到了王敦当时权势的地位,你章越要怎么选?

    当然王敦的部下钱凤最后说了一句‘公之下计,乃上策也。’

    他们选了王敦的下策。

    而王敦当时已没有办法,控制党羽。

    而章越就算退位了,也有其政治资产或其继承的政治资产在。

    这与古惑仔差不多,下面的兄弟要吃饭。

    章越对黄履道:“安中,古往今来权位再高也就那么回事。”

    “帝王将相之烦恼,较之常人一样不少。”

    “知足矣了。日后你我兄弟二人泛舟垂纶不好吗?”

    黄履嗤笑道:“你章三郎倒是看得开,怕是下面有人要为钱凤。”

    章越闻言默然片刻,岔开话题道:“眼下一切以大事为绳,如今皇太后,吕晦叔都再三反对用兵之事。”

    “若是提前西征,需吕晦叔先出外方可!这般皇太后在外廷没有宰相支持,便是反对也是无用。”

    黄履道:“吕晦叔是君子,还是你姻亲,然挡了你的路也不得不出外。”

    章越笑着摇了摇头:“为报先帝知遇之恩,临终之托付矣!”

    黄履笑着摇头道:“你还是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

    “什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笑,可笑。”

    ……

    黄沙拍打着窗棂,李秉常枯坐案前,宋朝敕令摊在眼前。

    “入汴觐见”。

    敕令上措辞极为严厉。

    李秉常闭眼,几年前灵州陷落时,宋军已隔河窥伺兴庆府。

    定难三州割让,如抽去了党项主战派的脊骨。

    而今归附宋朝的拔思巴部的草原兵马,更在克夷门外对陪都定州虎视眈眈。

    大门洞开,沙尘卷入。

    国相李清须发沾尘谏言。

    “陛下!所谓汴京万邦来朝是假,这请君入瓮方是真!辽使萧禧尚且惧怕宋朝威势,高丽使臣也是唯唯诺诺——您若去,便是党项末主啊!”

    话音未落,老臣嵬名济拄杖抢进,身后一群大臣拜倒:“宋人阳谋狠毒!若是抗命,怕有说辞,可陛下入汴等同于自解甲胄!党项立国百年……”

    “百年基业?”一声冷笑截断,大将仁多保忠刀鞘重重顿地:“灵州沦丧时,诸位谁有退敌良策?现在拔思巴部倒戈宋廷,克夷门朝不保夕——此刻抗命?”

    “仁多将军是要陛下做阶下囚吗?”李清怒目相视。

    “我要得是党项存续!”仁多保忠道,“辽国自顾不暇,阻卜叛乱牵制其精锐;从邸报上看,宋廷正行方田均税法、清丈江淮田亩,未必真能放手北顾,此时激怒章越,大军旬日可至!臣请陛下暂入汴京周旋,否则遭至兵祸,悔之晚矣。”

    李秉常抚过敕令上冰冷的玺印。

    “我等如此屈辱,尚换不回宋廷对我等信任,意欲置之死地。”

    “与其受辱,倒不如索性与宋朝拼了!”

    “我等破釜沉舟,死中求活,倒不怕与宋军一战!”

    不少年轻的大臣纷纷道。

    “拼了?”

    李清看向大臣们,如今双鬓斑白的他,当年他也是这般热血上涌的一人。

    何况他是汉人所以在党项人中更需要这般证明自己。

    但他眼下清晰地清楚,所谓决战派与投降派其实是同一回事,不过是一墙之隔罢了。因为他们都在与宋朝拉锯对峙之中,已是沉不住气,逐渐失去耐心了,甚至产生了绝望。

    图个一了百了。

    一旦底牌揭开,他们清楚地知道打不赢了,立即转为歇斯底里。

    因为他们忍不住受不了,宋朝这样日拱一卒,步步紧逼的手段,所以才打算孤注一掷。

    反观宋军从今日攻一城,明日下一州中,早已锤炼对战争必胜的信心,并且大量兵卒和将领得到了锻炼,与当年李元昊大量精锐被歼灭的宋军不可同日而语。而他们则是漫长枯燥的等待和毫无任何结果的反馈。

    身为宰相的李清出班言道:“陛下,宋廷之中,章公以诸葛武侯自命,以伐我大白高国之事而压制朝内异论。”

    “然我大白高国一去,亦有何用武之地?”

    “只怕诸葛武侯不成,唯有成曹孟德。若不成曹孟德,以他近来清田揽权之手段,怕是有人饶不了他。”

    李秉常道:“这不是汉人所言的养寇自重?”

    李清道:“可以遣使说明利害,陛下决不可入朝,但在面上再推让少许。”

    众臣听说后,皆摇头认为李清之论不靠谱。

    又争议了一番后,决定对宋朝答复,国主李秉常正在生病,等病好之后再赴京。

    另一面与宋朝交界之处修筑城垒,并抓紧备战。

    李清离去后浑然没有注意皇嗣李祚明的神情。

    李清颓然返回了府上。

    即便是党项国相,李清的居所依旧简陋,这与党项热于享受的国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唤曼娘来!”

    片刻后一名清丽的女子来到居室中央。

    “跳一支舞来!”

    对方答允一声,当即舞起。

    言罢李清便自斟自饮起来,一盏酒别无其他下酒菜。

    这曼娘之前攻宋所掳来的歌姬,这也的汉人之前有掳来十几万,但党项请降后,被宋朝要回去了绝大多数。

    唯有似曼娘这样有一技之长的被党项扣下,没有归还大宋。

    李清一面看着曼娘歌舞,一面忽然泪下。

    曼娘忙停下舞蹈,李清拭泪问道:“曼娘,你要回去了,你高兴吗?”

    曼娘惊问道:“奴家不知丞相的意思。丞相为何哭泣呢?”

    李清泣笑道:“因为怕!”

    “怕什么?”

    “怕亡国,但亡的不是你们宋朝,而是我大白高国。大白高国时日无多了。”

    “你这般就可以回去。欢喜是不欢喜。”

    曼娘逢场作戏多年,知道如何化解对方心思。

    她当即起身走到对方身旁端起酒壶,给李清斟了一杯酒道:“奴家有何欢喜?丞相不也是汉人吗?”

    李清闻言一怔,随即苦笑摇头道:“不错,我也是汉人,但我不同。”

    “这些年我献了太多毒策,宋廷饶不了我的。”

    李清一杯酒饮下肚后,又哑着声道:“不是我喜欢这般手段,我只是怕!”

    “你在以色悦人,我何尝不是如此。”

    “大白高国要亡了!”

    说到这里,李清掩面而泣。

    ……

    绥州。

    党项的定难五州之一。

    如今绥州的州城绥德城。

    这座州城是熙宁二年时,党项大将嵬名山嵬夷山二人献城给大宋。

    当时种谔在天子的越级指挥下,先斩后奏取得了绥德城,得到了这一要害位置,但因此与西夏开衅。

    朝中司马光等人也极力反对,宋朝这样行为,认为此会招来更大的兵灾。

    之后几十年绥德城一直作为宋与党项对峙的前线。

    而党项失去绥德城后,绥州与宋朝共有。

    到了元祐二年,党项降伏正式割让了绥州,这才让宋朝拥有了绥州全境。

    不过绥州的治所仍在绥德城。

    现在身在绥德城内的鄜延路经略使种师道,正在看着兵马操练。

    上万名鄜延路第三军的兵马正在校场上紧张操练。

    现在徐禧被调回中枢为兵部侍郎,由种师道出任鄜延路经略使,彭孙出任泾原路经略使,王赡出任环庆路经略使,苗履出任秦凤路经略使。

    加上熙河路制置使王厚。

    章越一改过去文臣出任经略使的传统,全部由武将出任。

    只有每一路的经略副使由文臣出任。

    但见校场中,烟尘滚滚。

    上万将士浑然一体,摆开各种战阵。

    门户森严,作为拐子马的骑兵左右冲突,但显杀气腾腾!

    看过操练后,种师道满意对左右道:“常言道,官家子弟靠不住,打仗还得庄稼户。”

    “这话一点不错。”

    众将皆道:“如节帅所言,咱们西军兵马就是比京中禁军强健。”

    鄜延路第三主将副将刘法出首禀道:“咱们鄜延路兵马都是自募的,与禁军自是不同。”

    “所以日后灭党项,还是要靠咱们西军的兵马。不需从外头调兵。”

    第三将主将米赟见刘法跃已禀告,不满之色溢于面上。

    “征讨党项是朝廷的主张,你只管练兵就是。”

    种师道二人争执看在眼底笑道:“二位都是材武之士,米将军善统兵,刘将军善练兵,西军众所周知。”

    种师道笑着对刘法道:“听说你年少从文屡试不第,读书读黄巢时曾言,大丈夫功业当效如此,不能考入长安,便打入长安。”

    刘法道:“回禀节帅,末将年少轻狂。”

    种师道道:“本帅今日在此道出,便是公之于众,既往不咎的意思。”

    “为将者当有狂傲之气,但言语也要谨慎,莫因此遭了差池,一生功业毁于此处。”

    却见刘法道:“末将不怕,只是一心为要为朝廷建立功勋。”

    “日后西征,末将请为先锋!”

    米赟再度忍不住斥道:“大言不惭,不怕在节帅面前闪了舌头。”

    种师道一笑,米赟与刘法二人不和是公然之事。

    但他看得出刘法能征惯战,以后定是西军首屈一指的大将。

    不过他对将领内部勾心斗角不作裁断,军队是个比官场还讲山头和资历的地方。

    现在西军每一指挥效仿辅军,设一名副都指挥,专由太学生或武举出身的官员担任。

    此举也是朝廷打破山头的尝试。

    刘法被米赟训斥后辩道:“我西军将士日夜操练,只等朝廷一声令下,即行伐夏之举。”

    “不知朝廷何时赐我出兵取此名留青史之功。”

    看着众将求战心切,种师道笑道:“出师要讲师出有名,也要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朝廷早有大志,诸位且耐心等待。”

    当夜种师道摆宴。

    章越为经略使时治军极严,为宰相后更是叮嘱,有国有家之兴,皆由克勤克俭所致。其衰也,则反是。

    种师道为帅后一律禁止过去军中大宴小宴,无日不宴,似绥德城这般边城不许将领们饮酒,军中风气一度改观。

    而程颐程颢的理学在太学中讲‘存天理,灭人欲’,所以从官场至军中都有等清苦砥砺的风气。

    所以种师道部下与禁军中赌博招嫖吃喝风气完全不同,往往一个军队的风气与主将有极大关系。往来是主将兴于此,而下面也逢迎于此。

    将领们不学这些,便进不了圈子。

    种师道能与将领们同甘共苦那等,宴上菜肴不过三味,众将吃完便各自回营,次日还要早起操练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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