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8章町畦 (第2/3页)
疑是非常片面的结论。
因为这所谓的『成王败寇』,忽视了合法性与社会基础。
统治阶级上台固然是政治军事斗争胜利的结果,但维持统治远不止于竞争胜利。它需要构建合法性、建立有效的国家机器、调整生产关系以适应或促进,至少不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维护基本的社会秩序和稳定。
历史上许多通过暴力上台的统治集团,如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一些政权、还有施行领主奴隶大庄园经济的辫子,其统治模式未必比前朝更『先进』,甚至可能是历史的倒退破坏。所以说统治者胜利,不一定其就代表了更先进的生产关系或生产力发展方向。
故而,生产力是否先进,并不能成为统治者上台的前提,还需要考虑历史变革的复杂性。不能以『统治者胜利』来模糊了阶级内部的演变与阶级取代的区别,这种部分正确的论调,无疑是危险,且具备误导性的。
斐潜很清楚,古代华夏之所以会有一个超稳定的结构,并不是简单的『成王败寇』,而是小农经济基础、儒家意识形态、中央集权官僚体制、宗法社会结构四者的高度耦合和相互强化。在这种结构下,实现超越传统层级取代的制度跃迁极其困难,但并非完全没有思想的萌芽和实践的微澜。
比如王莽同学。
还有王安石。
以及明末清初的批判思潮与『启蒙』曙光……
那么为何在历史长河之中,这些人的努力之下,依旧是难以实现真正的制度跃迁?
一方面是因为需要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分配,另外一方面也是这些人没有真正的拥有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由皇帝,或是某个权臣赐予的……
而另外一些人,拥有力量,却不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去使劲,于是往往沦陷于本能的欲望,再次的沉沦。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历史阶段不可随意跨越,确实具有合理性,但将复杂的历史变革,尤其是地主阶级内部的统治形态演变,过度简化为『先进取代落后』的线性叙事,并将『竞争胜利』等同于代表『先进生产力生产关系』,就是非常片面的言论了。
所以当下的斐潜如果拔除了小农经济体制的钉子,踹翻了顽固的儒家统治地位,削弱了地方宗族权柄,然后打造出新的中央集权官僚制度,是否还要按部就班的遵循所谓『历史的脚印』?
这无疑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选择。
就像当下。
……
……
巩县议事厅之中,斐潜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古井深潭。
在斐潜桌案上,横放着一把剑。
中兴剑。
如今这一把中兴剑,在时间的冲刷之下,装饰意义已经大于实际使用价值了。
就像是春秋时期的那些大名鼎鼎的绝世兵刃,到了汉代当下就是破铜废铁一样。
时过,境迁。
这把中兴剑,已经成为了一个政治符号,一个需要被超越的旧秩序象征。
汜水关那华盖之下,是一个他曾经相识,甚至有过短暂温情交集的少年,如今却成了横亘在他所开创道路上,最沉重也最悲哀的障碍。
记忆的碎片,夹杂在秋天风中,带着陈年的尘土与血腥,猝不及防地涌入脑海。
雒阳,董卓入京的混乱岁月。
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边缘小人物,因缘际会,瞥见了尚是陈留王的刘协。
那时的刘协,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面容清秀却带着远超年龄的惊惶与早熟。
宫闱倾轧,血雨腥风,连空气都弥漫着恐惧。
或许是出于孩童天性,或许是当时不经意的举动,刘协将手中一块精致的糕点,分给了在寒夜和鲜血中找到了他们,提供了庇护之处的这个年轻士子。
斐潜记得自己当时怔住了,不是因为糕点的珍贵,而是那双递过糕点的小手……
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未来的天子,只是一个在权力风暴中瑟瑟发抖的孤儿。
那块糕点,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在悬崖枯枝上仅存的那一滴蜂蜜。
再后来,于李傕郭汜肆虐的至暗时刻中,斐潜已是崭露头角,手握并北强兵。
斐潜挥师入关,解天子于倒悬。
他记得在长安残破的宫室中再次见到刘协,少年天子狼狈不堪,面黄肌瘦,没有所谓天子的尊严,只有绝望和麻木。待见到斐潜之时,刘协的眼神才微微亮起一点微弱的光,那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和感激。
斐潜重新给予少年天子安稳,衣食,甚至试图在这片他努力经营的土地上,给这位名义上的君主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并非没有想过,或许这位经历过磨难的少年天子,能够理解他试图打破桎梏,建立新秩序的设想?哪怕只是有限度的支持?
他带着刘协去查看民间,去体会底层民众的生活,然而希望如泡沫般破灭。
斐潜所做的一切,在刘协他身边那些从雒阳一路追随而来的老迈近侍,旧式儒臣眼中,不是生机,而是离经叛道,是礼崩乐坏!
他们怀念的是雒阳深宫的森严等级,是经学取士的单一通道,是天子至高无上,群臣匍匐的不容质疑的秩序。斐潜想要想做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动摇了士的尊贵,亵渎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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