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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样.”
他低下头看着我.我捉狭地对他笑.
他当然知道我在开玩笑.但他用一丝丝玩笑也沒有的语气回答:“我会杀了他.”
洛阳的春天有可爱怡人的天气.我们出门的那日.已嗅得到阳春的气息.杨絮轻轻飞舞.在这个季节.恍若经冬未曾化尽的雪.婉转地呈览于阳光下.
我推掉李季的约.借口总是很容易找的.
这次杨广沒有自己驱车.我们合乘一辆牛车.出行的随从有十数人.看起來就像哪府的官眷出游.
我们一路絮絮而谈.很简单的话題.大部分时候只不过在议论路边的花木.行过一片开得极好的杏花林.杨广让车停下來.自己下去折了一枝來.递给我.车继续前行.淡粉色的花瓣随着车厢的震动在枝头微微颤抖.如风的姿态.
鸟雀从我们头顶飞过去.鸣叫婉转地飘落.
显仁宫远远在望.
“想去西苑吗.”杨广问.
毫无迟疑地回答.
大业二年.当我们从江南归來.杨广携我去游西苑.此前我并不知道紫微宫之外.还建了这样一处皇家禁苑.
“阿婤.这是我为你建的.”
我呆掉.“为我.”我喃喃地重复.
“是.为你.”
那时他携我的手.沿了龙鳞渠.一一地赏遍十六院风光.湖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岛.遍植移自江南的山石与花木.
“你喜欢吗.”他问我.
我沒有办法回答不喜欢.可是这样的礼物.超出了我的负荷.不知为什么.我想起酒池肉林.
“这‘爱’太厚.叫我消受不起.”我开玩笑地说.
我记得那时他站在西海湖畔.阳光照着他的侧脸.他温柔微笑.“阿婤.我要给你最好的.你配得上”
“但是……”
“你真爱说‘但是’.”他笑.“哪有那么多但是.”停了一停.“不过沒有‘但是’就不是你了.好吧你说.但是什么.”
“但是.”我犹豫了会儿.杨广一直盯着我看.我又不想搪塞他.我说出來:“太奢华了.阿摩.太奢华了.”
“我说了.我要给你最好的.”
“后人会怎么说.”
杨广嗤笑.“阿婤.为什么你这么介意后人怎么说.汉有上林苑.谁又说过什么.”
我沉默.
除了这.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知道.他始终不能明白的一个理由.
“阿摩.你眼里最好的.未必是我眼里最好的.”我低声道.
“那么你说.你眼里最好的是什么.”
我抬起头.望着他.阳光在他眼里闪动.
回答.给我一个完整的你.沒有什么比那更好的.
他沉默.
我也沉默.
然后他拥抱我.亲吻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阿婤.相信我我能给你的.全都给你了.”
“我相信.”我说.“我真的相信.”
所以我不期待更多.
我们绕过西苑.杨广问侍从前面是哪里.侍从回答是飞山.我们下了车.随意地向山里走.
山脚零散着村落人家.田野间成片的樱桃树.枝头坠满了或红或白的花.一簇簇点染在如茵的碧色里.时而鸟雀飞过.枝条震颤.花瓣如细雨般索索地飘落.
他携了我.如往昔一样.他的手整个地包拢了我的手.我将身子轻轻地靠了他.侍从们拉开一截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偶尔才说一句话.有时候他不知想起什么事.便会侧过脸來向我微微地笑.
过了村落.有进山的小路.杨广欲待往里走.后面的侍卫赶上來.小声说:“至尊、娘娘.别进去了.怕有蛇.”
杨广也不理他们.只管携了我向前.侍卫们沒办法.连忙赶到前面去开路.我们跟在后面走.总不免有些别扭.杨广附在我耳边说:“真是麻烦.早知道不带他们出來了.”
我笑.“人家也是一片忠孝之心.”
说着.前面山路一拐.却露出间小茅屋來.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杨广问:“你累不累.不如我们进去歇会.”
陈婤这身子骨从來不适合走长路.脚底早发疼了.我便点点头.
侍卫们一听我们要进茅屋里.忙就先过去了.我紧着说:“要是有人.好好说话.别惊吓人家.”
茅屋里却是一个人也沒有.看着像废弃已久.只一张粗糙的矮榻.上面积满了灰.旁边就有山泉.早有人提了水來擦干净.又有人铺了坐褥在上面.
我们就在榻上坐了.
我向侍女要过预备好的食篮.打开來.将里面的切好的羊肉鹿肉之类一样一样端出來.
杨广微笑地看着.
我说:“我可就只这点能耐了.再要变别的花样也变不出來.将就吃吧.”又回头跟侍女说:“把暖锅拿來.”
暖锅其实就是现代的火锅.往炉膛里加了炭.注了汤水.渐渐滚了.便让旁人都退出去.
我们自己动手涮火锅.
我将调好的酱给他尝.他十分高兴.又细问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屋里就只有这样安逸的低语.炭在炉膛里.偶尔“噼啪”爆一声响.滚汤汩汩地沸腾着.心里有种错觉.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