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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叛军守将出城纳降,大兴危机一解,杨素旋即又率四万大军北上,直逼晋阳。
这些日子,杨广的眼里只有晋阳,连萧妃那里都甚少去。
我倒正好落个清静,不用时时愁着阎王找麻烦。
或许,因为正值继位之初,千头万绪的事极多,又有一日数报的军情要处理,杨广看上去倒似勤政的劳模,每日里早起晚睡,不停地看折、见人、议事。甘露殿中枯燥得乏味,一无我曾想像的花团锦簇,蜂蝶缤纷。
有时望着他灯下的身影,又不由得迷惑。只是瞬间,杨勇和阿云的身影漫过来,遮掩了视线中的一切。
杨素势如破竹,杨义臣的仗并不顺手。毕竟他只得两万人,敌众我寡,且敌将极是勇猛,杨义臣部一时不能当。
“至尊不该让杨义臣去。”张衡道,“他毕竟年轻。”
杨广站在皇舆图前,背对着几个亲信朝臣,看不清他的脸色。
郭衍道:“将才不在于年纪,昔日霍去病十八而胜匈奴,至尊当年,不也以弱冠之年平定吴会?”
广点了下头,我能想像得出他脸上的微笑,“义臣不会负朕所望的。”
他倒未必是因为郭衍山响的马屁,他只是对自己的眼光向来自负。
我琢磨着,这一场大战,他这方或许有小败,但最终一定是赢的。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极坚定地告诉他:“你会赢的!”……若是以前。
亲信们告退之后,杨广尤在皇舆图前看了许久,最终,似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满意地回过身来。
“阿婤,煎茶来。”他随口道。
我愣住。
他也愣住。
目光交缝,只是轻轻一碰,旋即分开。
不动声色地回答。
天晓得,我费了多少气力才能压抑住心里层层叠叠的波澜。林青,我对自己说,你可真够没用的,就这么几个字生生破了你的功。
我煎好茶给他送进去,放在他案头。他又在看折,连头也不曾抬。
我舒口气,还是让一切如常吧。
可是那颗心硬是又跳了许久才静下来。
翌日我下定决心去找萧妃,求她让我换一个差使。
其实去时也未抱几分希望,结果也如我所料,让她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看起来,她是铁了心要将我和杨广绑在一处。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朱华康看见我,立刻迎上来,“六娘,你哪里去了?至尊找你煎茶呢。”
今日又不是我当值。我心里想。但至尊开了口,怎容得我说个“不”字?
煮沸了水,想起昔年旧事,真恨不得再狠狠地加上几勺子茶末,结果,用力猛了,加多了盐,只得泼了重煎。
待端了茶送去,朱华康已在埋怨:“怎么这么慢啊?”
瞧瞧,休假日加班,还没好脸色可看。
朱华康又说:“不是我催你,是至尊催过了。”
我点一下头,将盘子往他手里一推,道:“你送吧。”转身便走。
“哎……”朱华康似是想叫住我,只发了半声,终究没说什么。
回去画了会儿画,心里烦躁,丢了笔,还练我的女红,如今锁个边还瞧得过去了。
谁知缝了没几针,朱华康又打发一个小宫女来叫我。
还没完了。我“腾”一下站起来,孔武有力地冲去甘露殿。见到朱华康,没来得及发作,让他满脸堆的笑给浇了回来。
“六娘,知道你好容易歇一日……只刚才至尊喝茶,茶又凉了,至尊命再煎来。我只得叫别人先煎了送进去,果不然,至尊喝一口就皱眉,说:‘不是吩咐了,让陈六娘来煎?’六娘,你看这,我也没法子不是?”
我叹口气。这就是俗话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打从这日起,我好似就改了专司替杨广煎茶的差使。虽然坏处是我日日都要随侍,但好处是,我并不必立在他面前,只消煎了茶端去就可以。
此时李子雄发幽州兵马三万下山东,杨广担心旧齐之地又起变故,叫来左领军将军长孙晟。
初见此人,我也小小地激动了一回,毕竟他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父亲。不过眼下,他还是杨广的亲信。听说杨坚晏驾时,便是长孙晟奉命领军宿卫内衙。
“但臣的儿子,正在叛军之地,臣的处境恐怕尴尬……”我奉茶时,刚好听见长孙晟说。
“长孙公真是会多虑!”杨广轻笑出声,“你的忠诚,朕岂会不知道?山东是旧齐属地,相州更是旧齐都城所在,朕恐怕那里的人归化未久,当此变乱之时,易生变故。朕正因长孙公之公忠体国,断不会因父子之情害了大义,所以将此事交付。长孙公何必推脱?”
“是!臣自当竭尽全力。”长孙晟叩首,退下。
我将茶盏放在案头,也正欲退下,忽听杨广叫了一声:“六娘。”
我顿下脚步,回过身,“妾在。”
他一手按着太阳穴,似有几分疲倦,眼睛却炯炯地望着我。
那种眼神,不同于从前的执着,更多带着几分探究,仿佛他正困惑于什么事情。
我想,他也许是有话要问我,便一直垂手等候。
然后过了许久,他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挥挥手道:“去吧。”
我真是迷糊到极点,迈出房门,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他一手支在案几上,托着脸,合了双目,似已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