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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说:“六娘,你镇静一点,让太医先开药。”
我木然地退开一旁,坐下来,然后眼泪也跟着下来,一串串滚滚而落,止也止不住。
太医开药的时候,一娘冲了进来,连外衣也没有穿齐整,半只袖子挂在胳膊上,唬得太医连忙避开。
“三郎!”她大声地喊叫,带着哭腔。
她扑在杨俊榻前,抓着他的一条胳膊,使劲摇晃,“三郎!你别吓我,你别不说话,你回答我一声!”
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道:“王妃,殿下因此脉息虽弱尚稳,请不要惊扰殿下。”
侍女们围过去一起劝说,连拉带拽地将一娘搀起来。
一娘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茫茫然地在屋里游移了一周,忽然又叫出来:“三郎怎么会中毒的?!”
她走过来,死死盯着我,“你说,三郎怎么会中毒的?”
我在淌眼泪,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清晰,他会不会死?他会不会真的死掉?他还那么年轻,在我的眼里,一直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他怎么可能会死?
“你说呀!”一娘忽然挥手,给我一记耳光。
我本能地侧了下头,她的手只擦过我的发髻,头发散落下来。
云娘过来,帮我挽住头发,“王妃,你看看夫人的模样,她也急得不得了,王妃有什么话好好说吧。”
“好好说?如何好好说?”一娘的声音高上去,尖锐如锥,到了这种时候,谁也没有风度了。但她毕竟不再动手。
“三郎是怎么中的毒?”
我摇头,无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去!将晋阳太守叫来!封府门,从此刻起,府里的人一概不准出入。这院里的人,都回自己房中,不准走动。”一娘站在那里下命令,有条不紊。
“还有你——”她转过来,看着我,“你也回房去。”
我说:“不。”
“你回去,这里有我,不用你在了。”
我瞪着她,“不。”
她吸一口气,正要发作,旁边的侍女悄悄拉她的袖子,大概示意她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方才忍住了。
我走到杨俊榻旁,坐在地上,看着他。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杨俊的脸庞看起来依然那么柔和,一如春日初晨的阳光。我忽然觉得内疚,他一直都待我好,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但我对他呢?如果他就这样离我而去,那么我再也不会有回报他的机会,再也没有。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想,想他如何静静地站在我身边看我画画,仿佛天荒地老只这一件事可做。想那年在掖庭,他答应了如何为难的一件事,却并未提出任何要求。想在江南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郊游,他替我准备我爱喝的茶汤。
我们之间,点点滴滴,也有过那么多事情。
如果失掉他……我打个冷战,不不,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云昭训!我想起来,徐子颜前世是个医生,也许她知道这个时代还不熟悉的解毒方法。我跳起,急急忙忙地找人送信去大兴给云昭训。可是,所有的人都被一娘禁足府中了。我冲去找她。
“你又要折腾什么?”一娘问我。
“我找云昭训帮忙……我在东宫住过,她懂得一点医理,或许可以帮忙。”
一娘十分狐疑,“她懂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再说了,她能懂得比太医更多?”
“姐姐!”我急切间几乎顿足,“你听我一回吧,也许有用,至少无害。”
“无害?”一娘冷笑,“我怎知无害?三郎中毒的事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有害无害,自由人审理明白!”
我望着她,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有如落入了冰窟。
那一瞬间,我明白我落入了一个圈套,致命的是,能够让我解脱圈套的人,如今昏迷不醒。
太医对杨俊的状况闪烁其词,我追问许久,终于明白,太医其实束手无措,杨俊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着他的生命力。
可是,他一向不是个生命力旺盛的人。一想到这,我的心便沉下去、沉下去。
不不,此刻我所担忧的,并非是我的依靠,不光是。我真心地希望他活下去,那个如淡水墨画般清秀的男人,他不该就此逝去。
杨俊中毒的当日,晋阳太守来到王府勘查。
毒下在瓜中,瓜是我亲手捧给杨俊,喂在他口中,在场的每个侍女都能作证。
我知道一定会是这样。
我说:“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娘冷笑,“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一口也没有吃那个瓜?”
我不语,盯着她看,她的眼底恨意闪动。
我很轻地说:“你真的这样恨我?”
她抿着嘴,仿佛没有听见。
一娘下令将我严加看守。这案子终归太大,晋阳太守不敢作主,只得上奏。
杨坚的圣旨和云昭训的回信几乎同时达到。
云昭训的信里说,砒霜中毒,能够及时呕吐,算是捡回大半条命,以当前的医疗水平,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多服用绿豆汤。
我托人将信转呈给一娘,至于她肯不肯听,已经不是眼下我能作主的了。不过我始终相信,她是爱着杨俊的。
就算恨,也是因为爱而起的。
至于杨坚的旨意,正如所料,将杨俊,一娘以及一干嫌犯,最主要的当然是我,如数召回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