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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那是什么人?”
“问了,但是他不肯讲,只说还会来吃晚饭,希望东家能去见见。”顿顿,李诠又补充:“我看那位客人倒不像有恶意。”
我考虑了一阵,去了。一半因为好奇,一半因为奇特的预感,有些地方我出奇地敏感,所以,从李诠的神情里我已经隐隐猜到几分。
晚饭时分,我到酒馆里去,李诠指给我看角落的桌子,其实他不指我也看见了,甚至在我看见之前,已经完全确定。
我径直走过去,坐下,不打招呼,像老友一样。
倒是杨广招呼我:“多日不见了。”
我托着下巴看他吃东西,他侧面的线条稍微柔和些,也只是稍微。三年不见,他似乎未曾有什么变化。我问:“菜式还好吗?”
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说话:“很好。我慕名而来。‘有间花店’如今还是江都第一的花店,大概也是江南第一。看你多么自在,不是花店就是酒馆,真羡慕。”
我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杨广看看我,十分严肃地说:“是真的。”
“是是是。”我一叠声地点头,他越认真,我越忍不住想笑。
他不理我,继续吃菜。
我向四周看看,不知哪几个是他的侍从。我说:“你要来,大可以到我那里,会有人专做给你吃,比这里更好。”
杨广笑道:“我去你那里,会吓到你,说不定又将你吓跑。还是这里的好,至少你还肯搭理我。”
我无言,真是的,他竟看我看得这样穿。
但他说得没有错,因为是在这里,人群当中,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许的欢喜……隐隐的,丝丝缕缕的冒出来,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因为舍不得,一点点地舔进去,便从舌尖一点点的漾开来。
周围有人在打量我们,窃窃私语。他们想必认得我,知道我是这酒馆的东家——一个单身寡妇,现在我正和一个男人同座,谈笑风生。理他们的呢,我才不在乎,很明显,杨广也毫不在乎。
他说:“除了花店、酒馆,下一个你最想开什么店?先别说,让我猜一猜——书店?”
见鬼,他居然又说中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开间书店,比花店的理想更早,而且是旧书店。一摞一摞承载着时间的纸张,也许已经泛黄,翻开来忽而有前任主人的笔迹,或者藏了一个故事。在有阳光的午后,整理书册,灰尘轻微地扬起来,在光柱中慢慢地转动。隋时的书册大多还是手抄,更有着漂亮的笔迹,陈旧的墨香……
杨广笑问:“你知道我怎样猜中的吗?”
我摇头。
他说:“因为这是我最想的。”
我微微震动,心跳了几跳,但是正对上他的眼睛,我又冷静下来。不对,他最想的是做皇帝。我知道。
他继续说:“我从少年时就想,我要游遍天下山水,读遍天下的书,方不枉了此生。”
好大的口气,正像他说出来的话。我又想,大概还得加上一句,搜遍天下美女才对。
“现在还要加上一句,”他的话和我的思绪异常合拍,“——和你一起。”
我怔愣,原来他还没有死心,也是,死心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奇怪的是,即使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也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曾经的恐惧却没有再来。好似,时间毕竟冲淡了一些什么,或者,是改变了。
我说:“这趟来,就是为的说这句话?那么你又要失望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我只是顺便说这句话。我是来看阿袛的——他病得十分厉害。”
我非常吃惊,呆呆地盯住他。
杨广说:“阿袛的身子以前就不太好,这趟我回大兴,索性专门拐到晋阳去看他,发现他走路都要有人扶,去年见他还没有这么厉害。”
“那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治他的病还缺一剂要紧的药,”杨广望定我,“所以我就来找这剂药。”
我心中一惊,本能地站起来,又重新坐下。我用手捂着额头,“不是的。”自己也不知要否认什么。
杨广不理会我的反应,顾自说:“阿袛变化很大,他现在见人都不太愿意说话,常常发呆,像老了许多一样。”
“我不知道……”我捂着脸,喃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杨广温和地说,“都是你走了之后的事情,也不能怪你,我都没有想到。如果我早料到,我一早就会来找你。”
我抬头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
杨广没作声,也没有回避我的视线。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阿婤,你随我去看阿袛。”依然很温和,然而,是命令。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杨俊,我利用过他,也尽我所能地偿还了他,但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超乎寻常的感情,为了这,我决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