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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钩、喉咙与饿殍 (第1/3页)
意识回归的感觉,像是沉入冰冷的海底,然后被人用一根生锈的鱼钩,粗暴地从喉咙里勾了出来。
苏砚(暂且这么称呼他吧,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猛地睁开眼。
首先涌入的不是光线,而是一种黏腻的、弥漫在鼻腔里的铁锈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他试图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肺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他躺在那儿,一动不敢动,眼珠在眼眶里缓慢转动。
灰蒙蒙的天空。不是阴天的灰,而是那种陈年纸张被烟熏火燎后泛出的、带着污渍的、了无生气的灰。几只鸟——或许该叫麻雀,但毛秃了大半,露出底下灰粉色的皮肉——以极其敷衍的姿态,稀稀拉拉站在几根歪斜的电线上。它们不叫,只是偶尔扑棱一下残缺的翅膀,调整站姿,发出枯叶摩擦般的、让人牙酸的声响。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没有堆成山的外卖盒,没有闪烁的RGB游戏设备,没有那张躺上去能陷进去半个身子的懒人沙发。也不是医院。没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没有惨白到反光的天花板,没有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器。
这是一条……土路。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和硬土,粗糙的麻布衣料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不,更像被人抽走了骨头,只剩下沉重、麻木、不断传来抗议信号的皮囊。
他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脖子,低头看向自己。
一件看不出原色,沾满泥垢、可疑污渍和破洞的破烂麻衣,勉强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把它吹走。透过衣襟的破口,他看见自己胸前嶙峋的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辨,像一副被顽童恶作剧后胡乱丢弃在沙滩上的旧梳子。皮肤是蜡黄的,紧紧包裹着骨头的形状,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虬结凸起,仿佛随时会挣破这层薄薄的束缚。
“嘶……”他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听见喉咙深处砂纸摩擦般的嘶哑气流。
不是疼。或者说,不全是疼。是一种更原始、更凶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感觉,正从腹腔最下方,那个本该是胃的地方,化作一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洞,咆哮着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
饥饿。
这感觉如此尖锐,如此霸道,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的不适和迷茫。他饿,饿得眼前发黑,饿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缓慢粘稠声,饿得恨不能啃下自己身上一块肉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这两个曾经在无数哲学著作和深夜emo时刻闪现的问题,此刻不再是形而上的思辨,而是具体、迫切、关乎下一秒生死存亡的致命拷问。
他记得……一些模糊的碎片。闪烁的、散发着蓝光的屏幕,键盘上飞舞到近乎抽搐的手指,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色彩鲜艳到失真的食物图片,还有……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着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暗漩涡,正向他迎面扑来。
然后就是无边的寒冷和下坠。
“猝死?”他翕动干裂的嘴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因为我……连肝了七十二小时?”
可是,如果死了,为什么还会饿?饿得如此真实,如此撕心裂肺?
“咕噜噜——”
肚子发出一串雷鸣般的、毫不留情的抗议,瞬间把他从关于生死的迷思中拽了回来。活下去,填饱肚子,这是此刻唯一清晰、唯一正确的念头。什么身份,什么地点,什么该死的旋转黑洞,都去见鬼吧。
于是,一段堪比地狱边境漫游的求生之旅开始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抖得像狂风中的芦苇,每走一步,膝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他沿着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土路挪动,目光在道路两旁枯黄的野草、稀疏歪斜的矮树间逡巡,寻找着一切看起来可以入口的东西。
草根。他跪在地上,用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指,疯狂地刨开坚硬冰冷的泥土,挖出那些细瘦的、带着土腥味的草根,胡乱在同样脏污的衣襟上蹭两下,就塞进嘴里,用仅存的几颗还算结实的后槽牙,费力地咀嚼。苦涩、粗糙的纤维刮擦着喉咙,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树皮。找到一棵看起来稍微不那么干枯的树,他用指甲抠,用牙齿啃,剥下一点点带着木质纹理的树皮。嚼不烂,只能含在嘴里,用唾液勉强软化,然后囫囵吞下,指望它能给空空如也的胃带来一点虚假的饱胀感。
水。幸运地找到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浑浊的水流下是黑色的淤泥。他不管不顾地趴下去,像牲畜一样直接把脸埋进水里,贪婪地啜饮。冰凉、带着土腥味和淡淡腐臭的水流进喉咙,暂时压下了火烧火燎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胃部因突然注入液体而产生的痉挛。
有好几次,他瘫倒在路边,眼前阵阵发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和泥土融为一体,成为这条荒凉土路上另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但那股本能的、对“活着”的执念,又推着他,拖着他,爬行着,向前。
直到那天下午——或许是下午,灰蒙蒙的天色很难判断具体时辰——他翻过一个低矮的、遍布碎石的山坡,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炊烟。几缕灰白色的、笔直的烟柱,从一片低矮的建筑群中袅袅升起,融入同样灰白的天空。鸡鸣狗吠的声音,隔着这么远,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却像天籁一样飘进他的耳朵。
村子!有人烟!有食物!
巨大的希望,混合着更强烈的饥饿感,化作一股蛮力,灌注进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山坡,连滚带爬地向着那片屋舍挪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喘息,眼睛死死盯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土坯墙、茅草顶,仿佛那是天堂的入口。
然而,当他终于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踉跄着扑进村口时,预想中热情的招呼、好奇的围观、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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