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的聚会 (第2/3页)
们都很和善,有的摸摸小星星的头,有的问他们多大了,上几年级。小宇很快摆好录音设备,小雨找了个角落开始速写,小文打开笔记本,小星星则拿着采访机,先录环境音。
老人们陆续到齐了。小星星数了数,一共二十三位,年龄最大的八十六岁,最年轻的也六十五了。他们见面时的招呼声很有趣:
“老张!你还活着哪!”
“你都没走,我哪敢先走!”
“哎哟,老王,你这头发白得跟我家盐罐子似的!”
“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那脑袋像顶了个雪堆!”
玩笑开得响亮,笑声震得窗玻璃都在微微颤动。小星星悄悄录下这些,觉得这些玩笑里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亲密。
九点半,人都到齐了。刘师傅站到小舞台前,拍了拍手。
“各位老哥们儿,老姐妹们,今天咱们聚在这儿,不为别的,就为再唱唱当年的歌。”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这几个孩子,在做一个声音的项目,想录下咱们的歌声。咱们今天就撒开了唱,唱给孩子们听,也唱给当年的自己听!”
老人们鼓起掌来,掌声不整齐,但很热烈。
王师傅站起来,走到刘师傅身边,打开手里的歌本:“我从第一首开始。咱们厂歌,谁还记得?”
“记得!”好几个声音同时回答。
“那好,我起头——‘我们是新时代的工人’——预备,唱!”
老人们站起来,站得笔直。起初声音有点乱,有人起高了,有人起低了,但很快,声音汇到了一起:
“我们是新时代的工人,
双手创造美好的明天。
机床前挥洒汗水,
车间里绽放笑脸……”
小星星站在角落里,录音笔举得高高的。他闭上眼睛,让声音流进耳朵,流进心里。这不是专业的合唱,有的声音沙哑,有的跑调,有的唱到高音时有点抖。但所有这些不完美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那是时间打磨过的声音,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故事。
歌唱完了,老人们还站着,有些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短暂的安静后,不知谁先鼓起掌,然后掌声响成一片——给自己鼓掌,给彼此鼓掌,也给逝去的岁月鼓掌。
“下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刘师傅大声说。
这次不用起头了,音乐响起的瞬间,歌声就起来了。这次声音更整齐,更有力: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小星星感觉到地板在微微震动。他睁开眼睛,看见老人们唱歌时的表情——有的闭着眼,有的看着天花板,有的手在膝盖上打拍子。他们脸上的皱纹在歌声中舒展,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光。
歌唱到一半时,小星星注意到一个细节:站在后排的一位老奶奶,一直没出声,只是嘴唇在动。他悄悄挪过去,小声问:“奶奶,您怎么不唱呀?”
老奶奶转过头,眼睛红红的:“我嗓子坏了,去年做了手术,唱不出声了。”
“那您……”
“我在心里唱呢。”老奶奶笑了,笑容里有点苦涩,但更多的是温柔,“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唱呢。”
小星星心里一颤。他忽然明白,有些声音不需要发出声来,也一样真实,一样有力。
两首歌下来,老人们有些累了,坐下休息。工作人员推来茶水车,老人们倒茶,聊天,气氛轻松下来。
小星星趁机拿着采访机,走到老人们中间。
“爷爷,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问吧问吧。”一位戴眼镜的老人和气地说。
“您刚才唱歌的时候,想起了什么?”
老人喝了口茶,想了想:“想起了我第一次进厂的样子。那时候才十八岁,啥也不会,师傅手把手教。第一次独立操作机床,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台机床现在还在吗?”
“早不在了。”老人摇摇头,“厂子改制的时候,当废铁卖了。不过啊,”他拍拍胸口,“在这儿呢。开机床的手感,机床的声音,都在这儿记着呢。”
小星星把这段话录了下来。他走到另一位老人面前,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我想起了我老伴儿。”这位老人说话慢悠悠的,“她也是我们厂的,在装配车间。我们就是在厂里认识的。那时候厂里组织文艺比赛,她唱歌,我拉二胡……”
“您还会拉二胡?”
“会啊,好久没拉了。”老人眼睛一亮,“我二胡还在家呢,下次带来!”
小星星一个一个问下去,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但都绕不开那个已经消失的工厂,那些已经逝去的年华。他录下了这些零碎的回忆,像捡起一片片散落的拼图。
休息了二十分钟,歌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唱的是比较舒缓的歌,《茉莉花》《洪湖水浪打浪》……老人们的妻子们——那些老奶奶们——声音亮了起来,女声部像清泉一样流淌在男声的厚重之上。
唱到《茉莉花》时,张奶奶——那位曾经的播音员——站了起来。她没有唱歌,而是朗诵: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广播里的播音员,字正腔圆,又带着浓浓的感情。老人们安静地听着,有人轻轻跟着哼。小星星录这段时,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他怕任何一点杂音都会破坏这美好的瞬间。
朗诵完,张奶奶坐下了,有些不好意思:“老了,嗓子不如从前了。”
“好听!”老人们齐声说,然后又是掌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十一点了。刘师傅看看表:“最后一首,唱什么呢?”
“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吧。”王师傅提议,“咱们虽然不年轻了,但心还年轻。”
音乐响起,这次老人们没有马上唱。前奏很长,电子琴的声音在活动室里回荡。然后,刘师傅起了头: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老人们唱得很慢,很深情。小星星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不是在唱给彼此听,也不是在唱给孩子们听,是在唱给时间听。每一句歌词,都像是在跟年轻时的自己对话。
唱到“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时,好几个老人的声音哽咽了。但他们没有停,继续唱着,把眼泪唱进了歌声里。
歌唱完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阳光从窗户斜照来,照在老人们花白的头发上,照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空气里有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慢悠悠的,像在配合这一刻的宁静。
最后还是刘师傅打破了沉默:“好了,歌也唱了,话也说了。孩子们,”他转向小星星他们,“录得怎么样?”
“录得很好!”小星星赶紧说,“特别清楚,特别感人。”
“那就好。”刘师傅点点头,“这些声音交给你们,我们放心。”
老人们开始陆续离开。走的时候,他们互相搀扶,走得很慢。小星星他们帮着收拾椅子,整理设备。活动室渐渐空了,只剩下阳光和回声。
“我们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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