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代码与刮刀 (第2/3页)
的预紧力不够,高速时会有微量的轴向窜动。”
技术员赶紧查参数表,然后惊讶地抬起头:“反向间隙参数是0.0075毫米!王师傅,您怎么……”
“声音。”王有才简短地说,“丝杠有间隙,换向时会有轻微的‘咔’声。轴承预紧不够,高速时有‘嗡’的共鸣音。”他看着谢继远,“这床子要干精密活,得把间隙调掉,把预紧力加上去。但调了之后,负载会变大,伺服电机可能会报警。”
“能调吗?”谢继远问。
“能。”王有才挽起袖子,“给我两个小时。”
他没有去动控制面板上的任何参数,而是打开机床侧面的检修门,钻了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只能容一个人蜷缩着工作。很快,里面传来扳手和螺丝刀碰撞的声音,还有王有才沉稳的指令:“小陈,给我递个0.05毫米的塞尺。”“再拿套内六角,3号的。”
谢继远和陈德海在外面等着。车间里的其他工人也渐渐围了过来,看着王有才露在机床外面的半截身子——汗衫湿透了贴在背上,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油污。
一个小时后,王有才钻出来,浑身都是汗和油。“试试。”
技术员重新开机,运行测试程序。显示器上,定位误差的波动范围缩小了:从±0.005毫米降到±0.002毫米。
“还差一点。”王有才皱眉,“应该还能再紧。”他正要再钻进去,谢继远拦住了。
“够了。”谢继远说,“±0.002,加工咱们的先导阀芯够用了。老王,你休息一下。”
王有才摇摇头,走到洗手池边,用肥皂用力搓着手上的油污。水流哗哗,他盯着自己那双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忽然说:“谢总工,我可能……学不会那个。”
声音很低,但谢继远听清了。他走到王有才身边,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没人要你全学会。”
王有才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浑浊的东西:“可是培训计划……”
“培训计划是给小陈他们年轻人的。”谢继远接过话,“你,还有厂里其他老师傅,你们的任务不是变成程序员,是把你们四十年的经验——那些计算机算不出来的东西——教给机器,教给年轻人。”
他看着王有才:“刚才你听声音判断丝杠间隙,这个能力,计算机有吗?没有。你摸一下就知道轴承预紧力够不够,这个手感,计算机有吗?也没有。但这些,才是‘701’最值钱的东西。”
王有才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望城在北京做的那个经验数字化系统,”谢继远继续说,“不是要取代你们,是要把你们的东西存下来。你听声音判断机床状态的诀窍,可以做成音频频谱数据库;你手感控制抛光的力道,可以做成力反馈训练模型。以后新工人学技术,不用再熬二十年,因为他可以一边跟着你学,一边在计算机上看到自己手的动作数据、力的曲线、声音的频谱——学得更快,也更准。”
毛巾在王有才手里慢慢拧紧,滴下混着油污的水。“可是谢总工,”他声音沙哑,“我连代码都写不明白……”
“那就别写。”谢继远斩钉截铁,“你负责说,负责做,负责演示。小陈他们负责记录,负责测量,负责把你的动作、手感、经验,翻译成计算机能懂的语言。这才叫‘军民融合’,这才叫‘经验数字化’——不是让你变成计算机,是让计算机学会你的本事。”
车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机床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有节奏的轰鸣。那些围着看的工人们,脸上原本的迷茫和焦虑,渐渐被另一种神情取代——那是明白了自己价值的神情。
王有才放下毛巾,走回培训区。他没有再看白板上的代码,而是从工具柜里拿出自己的老伙计:一套用了二十年的刮刀。刀柄已经被手汗浸得发黑,刀头磨得只剩短短一截,但刃口在灯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
“小陈,”他对年轻技术员说,“你不是要建数据库吗?来,今天第一课:刮研。”
他走到那台刚刚调好的数控车床前,拍了拍导轨:“这台床子的导轨,平面度是0.01毫米/米,不算差,但还不够好。要干精密活,得刮到0.005以下。”
“怎么刮?”小陈赶紧拿出笔记本。
“先看。”王有才把一块标准平板涂上红丹,在导轨上轻轻推过。取下平板,导轨表面留下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高点。
“高点要刮掉。但怎么刮,用多大力,刮多深,这里面学问大了。”王有才蹲下身,左手按住刮刀柄,右手握住刀身,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力量从腰发,经肩,到臂,到腕,最后到指尖。刀刃接触工件时,要感觉到它‘吃’进去,但又不能‘咬’太深……”
他开始刮。刀刃与铸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食叶。每刮一下,他都停一会儿,用手摸刮过的表面,感受那种细微的起伏变化。
小陈在旁边,用游标卡尺改装成的简易测力计,测量王有才每次下刀的力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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