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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月瑶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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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月瑶的往事 (第3/3页)

那片烟尘和血雾碎石弥漫之处。

    烟尘中,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稳稳地扶住了扑来的月瑶几乎要跌倒的身体。那手的力道强横而坚定,仿佛依旧蕴含着某种能托起苍穹的意志。烟尘略散,露出李云天此刻的身影。他嘴角血迹未干,胸襟被血染透了大片,气息剧烈起伏,肩膀和手臂上皆是焦糊的裂口。但他昂然而立,仿佛刚才那毁灭性的撞击只是拂面微风。

    李云天——或者说,那股主宰他身躯的神秘意志——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痛苦、迷惘在烟尘中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沉淀了亿万年星河、仿佛看透诸世生灭的宁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宇宙基石。那双望向月瑶的眼睛,不再是李云天,而更像是隔着重叠光阴的巨峰,在时间尽头回望最初流散的尘埃。其中翻涌着极为复杂难辨的情绪,是审视,是追忆,是仿佛从亿万尘埃碎片里艰难辨识出一粒熟悉萤火的困惑,最终化作一丝尘埃落定般的、穿透时空罅隙的明了。

    “原来是你……”一个低沉、厚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声音从李云天口中流出,带着仿佛穿越无尽时光的沉沉睡意,又带着星河般沉重的抚慰,“守时者……”这短短几个字如同裹挟着洪荒古星的威仪,在神庙的沉寂中撞出阵阵低沉回响。它跨越了时间的长河,直抵月瑶灵魂的最深处——这正是那日战神在她托住星辰模型后,低不可闻、最终被她归为错觉的呢喃!是她在月夜下祈祷千遍,终究无法确认的虚幻涟漪!

    如同被这熟悉的音节击中,月瑶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所有力量,她猛地跪倒在地,仰起的脸上泪痕与血迹交错纵横,汇成绝望河流冲刷下的蜿蜒沟壑。她眼中积蓄了千年的堤坝彻底崩塌,如漫天月华倾泻而下。

    “是我……”哽咽的字句被剧烈的颤抖扯得支离破碎,她用尽生命中仅存的力气伸出手去,带着一丝濒死挣扎般的渴望,轻轻碰触李云天沾染血污的衣袍边缘,如沾湿翅膀的蝴蝶最后一次触碰无法驻足的礁石。“是……我呀……”每一个音节都如同从碎裂的心脏中强行挤出,带着最浓烈的、被压抑千年的赤诚,是告白,也是诀别的印记。

    然而,神庙的残破寂静并未就此平息。李云天身上那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仿佛耗尽了全部力量。他伟岸的身形剧烈一晃,双眼失去所有神采,如同断线的傀儡无声地向冰冷的地面倒去。

    “呃!”月瑶的呼唤被喉咙深处涌上的剧痛掐断。神庙穹顶虚空中那刚刚被斩碎的法则巨网崩裂处,无数幽暗的缝隙猛地睁开!无数只由纯粹混乱怨念和法则暴戾残余滋生的细长、如同活蛇般的漆黑怨毒之流,发出无声的灵魂尖啸,骤然洞穿了空间的阻隔!它们无视任何挣扎或阻挡,如同嗅到血腥的贪婪蛭虫,瞬间从神殿各个阴影角落疯狂地探出,疯狂游动着涌向目标,目标只有一个——月瑶那正经历着情感奔涌最剧烈冲击的脆弱灵魂!

    数股最粗壮、凝聚着无尽恶意的黑影毒蛇般刺入月瑶眉心那个扭曲蠕动的金色烙印!钻入她双眼深处!

    “啊——!”短促到几乎不成调的惨嚎从她喉咙里挤出。那不是肉体的剧痛,而是记忆被强行搅碎、情感被活生生抽离、构成“自我”基石的一切被污秽利爪强行剥离的疯狂撕扯!她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球向上翻去,露出充满血丝的眼白,面容因极致的灵魂剧痛而扭曲到非人的程度,喉咙里只有被强行切断后残存的空气摩擦声。一道冰冷、死寂、毫无生命质感的白光自她眉心的烙印深处汹涌弥漫,如同粘稠的沥青,迅速覆盖了她的眼珠,遮蔽了所有情绪的光芒!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刹那碎裂。

    光芒熄灭。神庙里漂浮的尘埃无声坠落。

    月瑶挺立在血泊与碎石之上。脸上所有的痛苦、悲伤、千年来深藏不露的渴望,都如同被擦掉的粉笔字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场泣血的告白、那刻骨的眷恋,从未发生过。覆盖在她眼瞳上的那层苍白黏稠物蠕动着散开,露出眼珠最原始的清透,如同雨后洗过的琉璃,干净、淡漠,映不出任何往事的痕迹。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地上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的李云天身上,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

    她缓缓屈膝,以古老而庄严的姿态,在染血的地面向他拜伏下去。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如同尺子度量而出,带着完美仪轨下训练出的冷冽规整。

    “转世之尊……”她的声音响起,音质未改,却剔净了所有情绪,只余下冰棱撞击般的清脆与一丝金属的硬度,陌生得如同从未属于过这个灵魂,“月瑶在此立誓,余生仅存之力,尽付君前。护卫安危,至身毁神散,魂印不消。”那是誓言,字字铿锵。却更像宣读命令,只余职责的森严骨架。

    她起身,毫无波澜的目光扫过破碎的祭坛,扫过神庙狼藉的穹顶,扫过空中正在缓慢消散、却依旧透出森严威胁意味的金色法则烙印残光。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只剩下磐石般的平静,再无一丝人情的裂隙。

    月光如冰冷的泉水,无声地流淌过神殿斑驳的石柱与碎裂的基座,仿佛冻结了那些刚被热血浸润过的裂痕,连血迹也凝成了暗色的冰痂。神庙里只剩下月瑶细微得近乎虚无的脚步声,在广阔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清晰得让人心头发毛。她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麻木却精确挪动着染血的足尖,每一步都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精准地避开地上的碎石与血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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