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全家团圆.晴天霹雳.香梅落泪 (第2/3页)
很快,色彩鲜艳、诱人食欲的凉菜先上来了。
色泽油亮、咸甜适口的酱鸭;皮黄肉白、嫩滑鲜美的白斩鸡,旁边配着一小碟香气扑鼻的虾子酱油;爽脆弹牙的拌海蜇头;壳酥肉嫩、咸鲜可口的油爆虾……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圈。
紧接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热菜也一道道端上桌:
油光红亮、炖得酥烂入味的红烧肘子;肉质鲜嫩、上面铺着火腿冬菇片的清蒸鲥鱼;个个有小孩拳头大小、用料扎实、汤汁饱满的清炖狮子头;碧绿清脆、只用蒜蓉清炒的时蔬;还有用料扎实、汤鲜味美的三鲜汤……
最后,还上了孩子们最喜欢的,软糯香甜、点缀着红枣青丝玫瑰的八宝饭。
这一桌菜,鸡鸭鱼肉俱全,规格相当高,比起几年前阳光耀和阳光明结婚时的喜宴,也不遑多让。
张秀英看着这满桌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肴,心里忍不住又暗暗咂舌,估算着这一顿怕是要花掉小儿子小半个月的工资。
但看着围坐在桌边的儿女孙辈们开心的笑脸,尤其是二女儿那带着感动和些许不安的眼神,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停地拿起公筷,给这个夹菜,给那个舀汤,嘴里念叨着:
“吃,都趁热吃!香梅,你多吃点,你看你瘦的!晓雯,来,外婆给你夹个狮子头,这个软和,好吃……”
阳光明打开酒瓶,先给父亲斟满了酒杯,然后又给大哥、二哥和自己倒上白酒,又给其他人各自倒了一杯汽水。
他率先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今天,咱们一家人能坐在这里,团团圆圆,首先要庆祝二姐,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那么困难的环境下,考上了复旦大学,光荣回沪!
也欢迎我们可爱的小外甥女晓雯,回家!
来,大家一起举杯,为了二姐和晓雯,也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难得的团聚,干杯!”
“干杯!欢迎回家!”
所有人都高兴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或茶杯,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连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举起了手中的汽水瓶,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欢快的笑语声和祝福声,充满了整个包间,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大家一边品尝着丰盛的菜肴,一边七嘴八舌地聊着这些年的变化和各自的近况。
阳光辉和李桂花说着厂里最近的生产任务和家里的琐碎日常;阳香兰则更关心地询问妹妹在东北的生活细节和工作情况,语气里充满了心疼。
阳香梅看着身边至亲的家人,感受着这久违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热闹与温情,心中百感交集。
在东北那些寒冷孤寂的夜晚,在那些受了委屈却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的时刻,她无数次梦见过这样的场景。如今,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她细细地回答着家人的问题,语气平和,眼神明亮,只是在提及某些往事,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阴霾,但很快又被眼前真挚的温暖所驱散。
张秀英看到外孙女晓雯终于适应了新环境,露出了笑模样,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嫩黄的炒鸡蛋,慈爱地放到晓雯的碗里。
“晓雯,再吃点鸡蛋,有营养。”张秀英笑眯眯地,用带着浓重魔都口音的普通话,像天下所有疼爱孙辈的外婆一样,随口逗她,试图让她更放松些,“告诉外婆,在家里,是爸爸疼你多一些,还是妈妈疼你多一些啊?”
这本是一句寻常长辈逗弄小孩、活跃气氛的话,在魔都的弄堂里,几乎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家庭上演。
饭桌上嘈杂,大人们大多沉浸在各自的话题中,也没太留意这边的小插曲。
然而,罗晓雯抬起头,眨巴着乌溜溜、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和蔼、笑容温暖的外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清脆而稚嫩的童声,清晰地回答道:“妈妈最疼我了!”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认真和某种类似于“告状”的情绪,补充道:“爸爸和妈妈离婚了。爸爸坏,不喜欢爸爸。”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她只是陈述着自己认知里最简单、最直接的事实,并不完全理解“离婚”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沉重含义,也不懂得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罗晓雯的声音不大,但在她说完第一句“妈妈最疼我”之后,大家的目光就都望了过来。
等到“离婚”两个字清晰无误地吐出时,她的声音便像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带着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在了原本喧闹温暖的包间里。
以张秀英为中心,周围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
离得最近的阳永康,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举到半空的酒杯顿在了那里;旁边的阳光辉,笑容凝固在脸上,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神却已充满了惊愕;李桂花手里的筷子“哒”一声轻响,掉在了碟子里。
稍远一点,正端着酒杯准备再敬二哥一杯的阳光明,动作猛地一顿,酒液晃出了杯沿;坐在他对面的阳光耀,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冻结,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
林见月和岳心蕾几乎是同时停下了交谈,交换了一个充满震惊与担忧的眼神。
整个包间,刹那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只剩下隔壁桌孩子们不明所以,还在继续嬉闹,反而更加衬出了包间内死寂的沉重。
张秀英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她愣愣地看着外孙女,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没听懂,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握着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木筷子,“啪嗒”一声,从她颤抖的手指间滑落,掉在了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离……离婚?”
张秀英像是被烫到一样,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无比沉重、她从未想过会与自己女儿联系在一起的词语。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向坐在不远处的二女儿阳香梅,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不解和一种天塌地陷般的绝望,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哭腔,陡然拔高,“香梅!晓雯……晓雯说的……是真的?你……你和兴邦……你们……离婚了?”
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仿佛积蓄了多年的担忧、思念,以及在这一刻被证实了的最坏猜想所带来的巨大心痛,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出来。
“你……你一个人在东北……带着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啊!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扛着啊!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啊!我的傻闺女啊……我苦命的香梅啊……”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瘫软下去。
阳永康猛地站起身,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花白的胡子也跟着颤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只能用那双布满老茧、操劳了一辈子的手,重重地拍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碗碟哐当作响,汤汁都溅了出来。
阳光明和阳光耀也瞬间站了起来。
兄弟俩脸上先是布满震惊,随即被巨大的懊悔和愤怒所取代。
阳光耀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罗兴邦!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你!当初看他老实巴交的,对你也好,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到东北去把那个负心汉揪出来,痛揍一顿。
阳光明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强烈的火辣辣的自责和懊悔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是他!当初是他亲自跑去东北,是他觉得罗兴邦为人踏实肯干,罗家父母也都是看起来通情达理的人家,家庭条件在当时看来也算不错,他才最终放心,代表娘家同意了这门远嫁的亲事。
阳光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看好的“良配”,最终竟会给二姐带来如此深的伤害和这样的结局。
要是早知道二姐会在那段婚姻里受这样的委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阻止,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把二姐留在身边。
他的重生优势,他的先知先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妈……爸……大哥,二哥,小弟……你们别激动,别这样……”
阳香梅的脸色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几乎要瘫软下去的母亲身边,用力扶住母亲剧烈颤抖的身体。
看着家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如此激动、难过,甚至愤怒自责,她的眼圈也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崩溃。
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试图安抚家人失控的情绪:
“妈,爸,没事的,真的……事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考上了大学,带着晓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以后……以后就能一直陪着你们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苍白而勉强,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涩和疲惫: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真的只想往前看。等我大学毕业,说不定还能分配回魔都工作,到时候我努力工作,好好把晓雯抚养成人,咱们一家就真的团圆了,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阳香梅这番努力维持的冷静和带着泪意的安慰,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稍稍浇熄了家人心中那因为震惊和心疼而熊熊燃烧的怒火。
张秀英靠在女儿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的怀里,感受到女儿强装镇定的颤抖,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而心碎的抽泣,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阳永康看着二女儿那故作坚强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对女儿的心疼,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包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和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孩子们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全都安静了下来,睁着懵懂而不知所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大人们这边,连最活泼的静姝都不敢出声了。
林见月赶紧起身,给婆婆张秀英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轻声劝慰着:“妈,您先喝口热水,缓一缓。二姐说得对,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坎儿都能过去。”
岳心蕾和李桂花也红着眼圈围了过来,一边陪着掉眼泪,一边说着宽心的话,并轻抚着张秀英的后背。
“香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阳光辉沉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不解和一种作为长兄没能保护好妹妹的愧疚,“罗兴邦……他怎么会……你们不是一直……感情挺好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阳香梅身上。
那目光里有心疼,有疑问,有愤怒,更有一种等待她诉说原委的迫切。
阳香梅知道,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无法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她接过林见月递过来的热茶,双手捧着,仿佛要从那微烫的杯壁上汲取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和温暖。
她沉默了片刻,眼帘低垂,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平复内心因为被迫回忆而再次掀起的波澜。
良久,她才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写满关切与担忧的面庞,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仿佛蕴藏着巨大伤痛力量的语调,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兴邦……还有他爸妈,其实……为人都不算坏,至少,不算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恶人。”
她出乎意料地先为前夫一家定了性,并没有像大家预期的那样,进行情绪化的控诉或指责,这种冷静反而更让人心疼。
“刚结婚那段时间,我在医院工作,他在木材厂上班,他家的家庭条件在当地也算好的,我在那边……生活确实挺幸福的,没什么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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