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生出行(一) (第2/3页)
片死水般的平静。他偶尔会低低咳嗽几声,那声音干涩,仿佛胸腔里有枯叶在摩擦。柳清禾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如被细针刺了一下。
阳光渐渐有了些温度,书页在光线下显得更加单薄透明。柳清禾发现一套《昭明文选》的函套破损得厉害,内里几册的线也朽断了。他寻来针线、浆糊和一小块素色旧布,坐在父亲身旁的小竹凳上,开始细细修补。父亲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落在了儿子灵巧的手指上。
“这套文选……”柳承远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滞涩,像蒙尘的琴弦被拨动,“还是你曾祖当年在京师琉璃厂,用三幅画换来的。那时节,柳家……咳……咳咳……”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弯下腰,枯瘦的肩胛骨在旧布衫下嶙峋地耸动着。
柳清禾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起身去屋里倒了一碗温热的粗茶。那茶水寡淡,颜色黯淡,毫无茶香可言。柳承远接过,勉强喝了几口,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儿子,目光浑浊却带着一丝探询:“今日……可曾温书?”
“回父亲,晨起已诵过《孟子》梁惠王篇。”柳清禾答道,声音温顺。
“嗯。”柳承远应了一声,再无多言。他重新拿起那册一直未曾翻动的书,目光却又一次飘向了远处,仿佛要穿透那斑驳的院墙,望见早已消散的旧日荣光。阳光将他花白的鬓角和深刻的皱纹照得毫发毕现,如同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在青石板上,将摊开的书页晒得微微卷起了边。柳清禾正埋头于一方缺角的砚台前,仔细磨着墨。墨是极劣等的松烟墨,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水也是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墨色显得灰暗无力。他手边放着一叠粗糙发黄的竹纸,这是替城里“翰墨斋”书坊抄书的活计。抄一页书,得三文钱,这便是柳家父子如今赖以为生的微薄进项之一。
笔尖蘸了墨,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柳清禾的字,是柳承远从小一手一脚教出来的,瘦劲清峻,有柳体的风骨。只是这纸实在粗劣,吸墨极快,墨色又灰,写出的字便少了几分神采,多了几分为稻粱谋的滞涩。
他全神贯注,笔下行云流水,抄写着《千家诗》里熟悉的句子。直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和车马声,才将他从纸上的世界惊醒。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柳家那扇油漆剥落、门环锈蚀的大门外。
“柳相公!柳相公在家吗?”一个粗嘎的嗓子高声喊着,带着市井特有的油滑。
柳清禾放下笔,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青衣小帽的健仆,簇拥着一辆装饰俗气的马车。领头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脸上堆着过分热络的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柳相公,”那人拱了拱手,却并无多少敬意,“我家老爷,城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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