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槿鄢 第六章 醉仙居 (第2/3页)
“……那卢督师,当年为何拼死也要守泽原那么多年?”
“哟!您二位的头菜,烧花鸭来咯——!”吆喝声中,跑堂的流水般端上一盘盘八珍玉食。卢禀初毫无顾忌,抄起筷子便伸进那红亮酥烂的红烧排骨里,一筷子下去拨走了半盘,酱汁淋漓也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动着,口齿不清地咕哝:“生于紫室,有时真不如竹篱茅舍来得自在,你说是也不是?”
李承宗无奈地摇了摇头:“罢罢罢,若是我能劝得动你,早就劝动了。只是……初爷,这些年岁你到底经了些什么?我怎记得……从前意气风发,拉着太子张罗那‘中合会’,何等煊赫!如今看你这一副万事与我无干、只醉今朝的形容,可真不像当年那位泽原‘卢侯’啊。”他语带试探,也藏着几分老友的关切。
卢禀初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喷出口里的肉沫,拍着大腿:“嗬!李承宗啊李承宗,一边在现世活得不尴不尬,如履薄冰,一边还死要面子端着你这百代世家的臭架子,累不累?你瞧瞧我?”他指指自己破旧的衣衫,上面还沾着几点酱汁,“在乎么?谁在乎!”
李承宗面皮陡然涨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梗着脖子反驳:“这叫什么话!大节虽倾,小礼岂可尽废?若是我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视仪轨如敝屣,那谁还在乎看得起咱们?”他指尖收紧,微微发颤。
卢禀初捏着筷子,随意地朝他拱拱手,拖着戏谑的长腔:“得嘞——!咱平津侯爷儿,讲究!那就是爷儿!”笑声里满是促狭的嘲弄。
李承宗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沉默了半晌,不再吭声,指节捏着象牙筷子,彼此摩擦发出细微而涩的“吱嘎”声。他忽地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利锥,直刺卢禀初眸底深处,一字一顿,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的死,与你无关。别再把罪往自己身上兜揽了。”
那话音落地的刹那,卢禀初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冰水冻结,眼中一丝恍惚闪过。紧接着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他手中的一双硬木筷子竟被他生生摁进了桌面寸许,留下两个清晰的小坑!桌上杯碟轻颤。李承宗那一瞬间分明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扑面而来,后背寒毛倒竖!
然而,这股气息倏忽消散,快得如同幻觉。卢禀初已然手腕一翻拔出了筷子,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讪笑起来:“……我与他早无瓜葛。他的事儿,同我有屁相干?”那笑声空空荡荡。
见李承宗面色惨白,卢禀初立刻转开了话题,为自己斟满酒杯,轻描淡写地问:“听闻你消息灵通,路子广。那个……小舜……她现在怎么样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曲舜华?”李承宗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乎隔着重重旧梦才传来,“之前打探的消息说,他们一家跑回了曲氏祖居之地,曲阿。那地界倒还在槿鄢境内。怎么忽然问起她?”他投去探寻的一瞥。
“没什么,偶尔……念起故人罢了。”卢禀初喉头动了动,眼神掠过一丝难辨的情绪,随即又被惯常的散漫掩饰过去,一筷子精准地叨走了砂锅里最大那只油亮酱黄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啧啧啧,”李承宗盯着他这副吃相,像抓住什么把柄,拖长了调子,“咱卢少爷千般万般都好,就是这风流债啊,像藤萝缠树,扯不清理还乱哟!”说罢似乎想起某些卢大公子昔年的荒唐韵事,再也绷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泛起泪花。
正当两人说笑渐酣,酒楼门口一阵嘈杂,一个身影踉踉跄跄撞了进来,手里提着半壶残酒,浑浊的酒液随着他摇晃的步履,一路飞溅淋漓。李承宗侧目一瞥,脸上登时浮起极尽促狭的嘲笑,用手肘捅了捅卢禀初:“哟嗬!说什么来什么?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卢兄快瞧,那不是你那位小情敌吗?”尾音上扬,满是看好戏的欢快。
卢禀初正闷头灌酒,闻声抬头一看,顿觉头大如斗,猛地将脸压低,几欲埋进桌面,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情敌个蛋!这书呆子怎么蹽到这地界儿来了!阴魂不散……”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脖颈。
那醉汉已在堂中站稳,舌头发僵,却努力挺直腰杆,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酒!……小、小二……酒!快上酒!王八蛋卢禀初!小人得志……我郭甲……嗝……我发誓,不手刃此贼,誓……誓不为人!”
这断断续续的醉骂引得满堂食客哄然大笑。周遭立刻有人起哄:“郭秀才,您这指天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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