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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锁泰晤士·折戟沉盟·笔定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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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锁泰晤士·折戟沉盟·笔定南洋 (第1/3页)

    伦敦的雾霭浸透了煤烟与泰晤士河深沉的淤泥气息,恍如一块浸淫了百年殖民血泪与污浊的厚重旧毡,死死缠绕在威斯敏斯特宫那哥特式的尖顶之上。宫室内,橡木长桌如巨鼋伏地,纹理深陷处饱吸了几日争执喷溅出的墨点和雪茄的青烟,沉淀成焦褐的底色。桌沿几道嶙峋的旧痕里,竟还嵌着前次谈判约翰国外交大臣克拉伦登勋爵因暴怒而溅落的墨水污迹,此刻在壁炉幽微跳动的火光下,折射出凝固的黑暗。德比伯爵枯瘦的手指悬在桌面,指节因过分用力而磨得失血泛白,面前的细白瓷杯内壁早已空了三次,唯有杯底沉淀着咖啡苦涩的暗渣与同样淤积在他心头、无力排解的焦虑。窗外,泰晤士河幽咽的水声执着地从窗缝渗入,一声声,单调而冷酷,像是在点数这位大英帝国首相鬓角上骤然增添的缕缕银丝。

    “陈平先生,” 德比伯爵的声音穿过凝滞的空气,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藏的疲惫。他将一份边缘早已磨损卷起、墨迹被汗湿手指擦得有些发虚的羊皮纸草案,沉重地推过桌面。“这是内阁所能划定的……最后底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壁炉深处,一块松木柴“噼啪”爆裂开来,迸出几点垂死的、转瞬即逝的火星。“悉尼,墨尔本,作为自由港,约翰国商品进出关税减半——这是让伦敦曼彻斯特那些即将停转的纺织工人们,能喘上一口气的必要条件。至于你们一再强调的赔偿……”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似有千斤重物压在喉间,“一亿银元?不!绝无可能。最多……只能筹措两百万银元,”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且其中一半……须以东印度公司在白象国控制的鸦片作价抵扣。”

    陈平端坐在他对面,神情静默如古井,唯独置于桌角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在那道浅痕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是前一日他用自己腰间那枚龙纹徽章锋锐的边缘,在厚重橡木上划下的印记。他甚至未抬眼看那份象征帝国残存傲慢的羊皮纸,只是沉稳地从随身藤箱中取出一个磨得锃亮的方形铁皮盒。“咔嗒”一声清脆的搭扣轻响在压抑沉寂的议事厅里格外清晰。盒盖掀开,丝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三枚银元。第一枚是熟悉的约翰国贸易银元,英女王头像轮廓清晰;第二枚是炎华新铸的“龙元”,盘龙环绕,币质坚硬如骨;而最底下那一枚,通体包裹着一层凝固黏腻的暗红血垢,边缘甚至粘着一星半点暗褐色的织物纤维。“这是从孟买港被解救出来的华工遗物,”陈平的声音不高,却在壁炉噼啪声和窗外呜咽水声的衬托下,字字如重锤,清晰砸入每一寸停滞的空气,“他们被铁链锁进你们的棉纺厂,每日在皮鞭下劳作到筋骨欲断,所得酬劳……尚不够换回半块能维系活下去的粗劣饼子。而约翰国……”他的目光如冰针,钉在德比眼中,“却用这血肉熔炼的银元,换来了你们港口耀武扬威的铁甲舰与议会厅里优雅流淌的香槟。”

    德比伯爵的呼吸为之一窒。他认得那枚血污的银元——那是东印度公司在白象国强迫发行、专用于支付“契约劳工”的“苦力币”,正面是女王冷峻的侧影,背面却印着刺眼的、以标准行书镌刻的四个汉字:“安分守己”!这张牙舞爪的规训之词,直到去年,还在孟买黑市散发着殖民者狰狞的膻腥。

    “主权,”陈平的声音陡然沉下,如同悉尼港那积蓄了万钧之力的汹涌寒潮,猛地拍打在沉默千年、不动如山的礁石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无可商讨,亦无丝毫通融余地!”他再次探手入藤箱,展开一张早已标记清晰的地图,鲜红的铅笔重重圈住袋鼠大陆与加里曼岛,墨迹浓得几乎要浸透纸背,如同凝固的血块。“这片疆土之上的龙旗已经扎根半年有余!李定边将军的部队在加里曼岛上,昨日已将最后一缕负隅顽抗的殖民残兵彻底肃清!这两处,必须白纸黑字、加盖帝国火漆国玺,写入条约正文!”他手指猛地在地图上滑动,红笔如同烙铁,在白象国南缘划出三道坚实的圈,“三个非军事化通商口岸?杯水车薪!加尔各答、马德拉斯、乃至扼守南中国海咽喉的香港,必须为炎华货轮敞开!炎华海军战舰有权停靠香港补给整修!至于关税减半之承诺……必须毫无保留地覆盖炎华输出的每一块粗粝的矿石、每一锭熔化的钢铁、每一匹坚韧的棉布!别忘了——”陈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撕裂般的锋利质感,“支撑起你们千万台纺织机轰鸣巨响的,是用我们袋鼠山脉深处开掘的铁矿石炼成的精钢!我们生产出的棉布想要进入贵国掌控的市场,又有何不可原宥之理?!”

    “陈平先生!”外交大臣克拉伦登勋爵猛然暴起,双掌狠狠拍在饱经蹂躏的橡木桌面上,震得那个造型精美的银质墨水台惊跳起来,险些倾倒!“无耻至极!这是趁火打劫!白象国是我大英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是帝国的生命命脉!开放加尔各答?除非,”他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涨得赤红,几欲滴血,手指直指窗外阴沉的泰晤士河水,“除非你亲眼看到帝国上议院所有的勋爵们,连同我们尊敬的女王陛下,一齐从威斯敏斯特桥上跳入泰晤士河的浊流之中!”

    “克拉伦登勋爵,” 陈平的嘴角抿出一道冷冽的弧度,眼中并无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戏码。他不疾不徐地从藤箱里抽出另一份折叠起的电报纸,动作沉稳如拈起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啪”的一声,将它轻轻按在桌面上那摊尚未干透的墨迹旁边,却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两位勋爵耳畔。纸上的墨字仿佛还蒸腾着硝烟与大海咸腥的杀气:“裂穹号主炮已校准,锁定目标加尔各答港口船闸,待命击发,一举贯通!”陈平的目光越过颤抖的纸张边缘,直刺克拉伦登那张骤然失血褪尽、几乎透明的面孔,“贵国当然可以选择不计代价,再赌上国运来打一场……或者,不妨移目黑海,看看克里米亚的沙皇陛下——他们的新式舰队昨日已堂皇驶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直逼贵国在黑海脆弱不堪的侧翼。听说……贵国英勇的陆军士兵们,已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外,开始熔解教堂钟楼那神圣的铜钟,以浇铸维系最后抵抗的子弹了?”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最后一声垂死的裂帛之音,火焰陡然委顿下去,跳动的光芒随之收敛,谈判厅内最后一缕暖意仿佛也被瞬间抽尽,冰寒刺骨的空气凝滞下来,仿佛能冻结血液。德比伯爵灰蓝的眼珠死死钉在那份薄薄的电报纸上,脖颈的青筋如蚯蚓般根根暴凸——今晨从圣彼得堡辗转而来的绝密情报已证实,关于克里米亚弹尽粮绝的绝境并非虚言!而周伏波那支令整个帝国海军为之胆寒的铁甲舰队在阿拉伯海持续游弋的幽灵般的身影,更似无形的重锤,已然将伦敦城东印度公司总部门前的股价图线,狠狠砸落了三成的深谷!那根陡峭下跌的曲线,便是帝国虚弱本质最赤裸的图谶!

    “……三天。”沉寂良久,德比伯爵的喉间终于艰难地挤压出两个音节,疲惫已如烙印般刻进他眼角的每一条皱纹,“给予内阁……三天时间……重新审视、权衡。”

    陈平并未点头允诺,亦未摇头拒斥,他只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将桌上那枚裹着华人矿工血污的黑褐色银元拾起,指腹擦过那粘稠的余烬,复又珍重地放回丝绒衬垫的深处。“卡嗒”,盒盖合拢的轻响在死寂的厅堂内如同惊堂木拍下。“三日后若无令贵我双方满意的白纸黑字,”陈平平稳地提起藤箱,目光扫过两位勋爵僵滞的面孔,“周伏波将军,便会收到新的作战命令。”他转身迈步之际,藤箱的硬角“砰”地撞在厚重的巴洛克风格椅子腿上,箱盖微震,一个物件随之滚落——那是一个用风化得泛出灰白的袋鼠腿骨精细掏空打磨成的哨子,哨孔边缘光滑圆润,那是爪哇红溪会志士的信物。在巴达维亚那场腥风血雨的起义之中,这种骨哨尖锐凄厉的声音曾刺破郁香国统治的黑夜,成为反抗者无声的集结号令。

    *

    其后三日,伦敦上空的雾霭越发浓稠沉重,宛如一团凝固的巨大尸裹,封锁了泰晤士河口的天光与一切希望的气息。浓雾隔绝阳光,也隔断消息,但陈平在租住旅馆的窗前,并未被隔绝于世。两位不请自来的“访客”踏着雾霭,敲响了他套房的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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