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王府的獠牙(下) (第3/3页)
石,暂时压住了他心中狂暴的复仇火焰。熊淍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了一些,但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下来,凝聚成一种更为可怕、更为执拗的幽光。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渗出丝丝血迹的手。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
活着。他必须活着。像最阴冷的毒蛇一样潜伏在这片腐朽的“富贵”泥沼里。他要找到那扇黑铁门的钥匙,找到接近那个“寒月”的方法,找到这王府深埋在地底的所有秘密!每一鞭的屈辱,每一份苦役的折磨,都在提醒他这血海深仇!都在为最终那致命的一击积蓄力量!
黑暗中,熊淍睁着眼,毫无睡意。马厩里牲口偶尔的响鼻和蹄子刨地的声音,远处王府深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梆子声,都成了这死寂夜幕的背景。时间一点点流逝,冰冷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窝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脚步声的窸窣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刮擦着粗糙的木板!
熊淍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在黑暗中惊醒的猎豹,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无声地、极其缓慢地调整姿势,从蜷缩变为半伏,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蓄势待发。眼睛死死盯住窝棚入口那块破烂草帘的缝隙。
外面是谁?是那个马厩管事又来刁难?还是……秘狱那边的东西?那个枯骨般的怪物?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窝棚里有没有反应。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更快。紧接着,草帘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里,一个小小的、长条形的、用粗糙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被一只同样枯瘦、布满老茧、但明显属于活人的手,极其敏捷地推了进来!
那东西落在窝棚内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外面的窸窣声瞬间消失了。只有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熊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等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确定外面再无任何动静。他才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挪到那油纸包旁边。
借着窝棚木板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油纸包不大,却裹得严严实实。他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一层层、极其小心地剥开那粗糙油腻的纸。
里面露出来的东西,让熊淍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药!几块颜色深浅不一、散发着不同药草气味的膏状物!还有一小卷被磨得异常锋利的、用来刮削马蹄铁锈的薄铁片!
药膏的气味很杂,但其中一种带着清凉苦涩气息的,熊淍认得!在九道山庄最黑暗的日子里,他曾见过一个濒死的老奴隶偷偷藏着一点这种药,说它能吊住一口气,也能麻痹最深的痛楚!是奴隶们用命换来的、最后的挣扎!
是谁?是谁在王府这吃人的魔窟里,将这救命的药和锋利的铁片,送到了他这个最低贱的新奴隶手中?
油纸包的最底层,似乎还垫着一小块揉皱的布片。熊淍将它抽了出来,凑到眼前。布片很旧,边缘磨损,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角,用极其细密的针脚,绣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小的图案……
一只展开翅膀、姿态却显得有些扭曲僵硬的……飞蛾。
这图案……这针法……
熊淍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九道山庄血泪深处的模糊身影,骤然撞进脑海!
是她?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地缩在角落、手指却异常灵巧、常在破布上偷偷绣些小东西的女孩?她也被卖进了王府?她还活着?她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又为何要冒如此天大的风险?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瞬间充斥了熊淍的脑海。他死死攥紧了那块绣着扭曲飞蛾的布片,冰冷的铁片硌着他的掌心,那些药膏的气息混合着马厩的恶臭钻进鼻腔。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谜团的一线微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刚刚被“寒月”二字搅得天翻地覆的心湖里,再次激起了狂澜!
王府的獠牙之下,黑暗浓稠如墨。
秘狱深处的“寒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这匿名的赠药与飞蛾绣像,却像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盏微弱、诡异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