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肉团惊世·佛缘初萌 (第2/3页)
字,却对那些印着佛像、莲台、祥云的佛经图册爱不释手,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角落的蒲团上,对着那些庄严神圣的图像一看就是半天,小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纸页上的线条,神情专注得像个修行多年的沙弥。
萧玉堂对此忧心忡忡。他饱读诗书,笃信孔孟之道,期望儿子将来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这孩儿天生亲近佛典,又有着那样诡异的降生,绝非吉兆!他严厉训斥王氏,勒令仆役看好小古岩,不许他再靠近书房一步。然而,佛缘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越是压制,越要倔强地寻找破土的缝隙。
古岩七岁那年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他趁奶娘打盹,又悄悄溜进了父亲的书房。这一次,他没有去翻那些图册,而是被书案上一本半开的、纸张泛黄的线装书吸引了目光。封面上写着三个端方古朴的字:《香山传》。他好奇地翻开,尽管识字不多,但书中那些描绘妙善公主(观音菩萨化身)故事的插图深深吸引了他。他倚着书架坐下,沉浸在那些图画里:公主在深宫礼佛、公主抗婚出家、公主在香山修行……
当他翻到一幅描绘“公主割眼剜手救父”的图画时,画面中公主跪于病榻前,以刀刺目、断臂的惨烈场景,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为报父恩,舍身救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震撼瞬间击中了七岁孩童的心房。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动,为那画中公主的无上悲愿,也为一种模糊却强烈的、对“报恩”二字的懵懂理解而哭泣。他伸出小手,想去擦拭那画中公主脸上的“泪水”(实则是他滴落的泪痕),动作是那样轻柔,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
“孽障!你在做什么?!”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在门口炸响!萧玉堂下衙归来,正撞见这一幕。他看到儿子竟又在触碰那些“异端邪说”,还泪流满面,那本珍贵的《香山传》上已洇湿一片!积压多年的忧虑、对儿子前途的绝望、对亡妻难产的痛苦记忆……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妖言惑众!邪书害人!”萧玉堂目眦欲裂,一把夺过古岩手中的书册,几步冲到庭院中,厉声吩咐仆人:“拿火盆来!”熊熊炭火很快燃起。在古岩惊恐绝望的哭喊声中,萧玉堂毫不犹豫地将那本《香山传》投入了赤红的火焰!
“不——!爹爹不要!”古岩哭喊着扑向火盆,却被仆人死死抱住。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书页,发出噼啪的哀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燃烧的书页并未立刻化为灰烬,反而在升腾的热气中,卷曲着、飞舞着,宛如一只只挣扎着想要逃离火海的——焦黑色的蝴蝶!它们带着点点火星,在灼热的空气中盘旋、飞舞。
“经魂!是经魂飞走了!”古岩停止了哭泣,瞪大泪眼,指着那些翻飞的焦页,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惊呼,“菩萨的故事……变成蝴蝶飞走了!它们去找妙善公主了!”
他猛地挣脱仆人的手,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那些飞舞的“黑蝶”,小小的身影在庭院中奔跑、跳跃,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它们,口中不住地喊着:“等等我!带我走!带我走!”
萧玉堂看着儿子在火光与黑蝶中疯狂追逐的身影,听着他口中那些“经魂”、“妙善公主”的呼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心中一片冰凉。这孩子的心,怕是再也拉不回这滚滚红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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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古岩十三岁。
这年初秋,萧玉堂的母亲,古岩的祖母在湘乡老家病逝。萧玉堂丁忧去职,带着全家扶柩还乡。巨大的灵柩停在湘乡萧氏祖宅的正堂,白幡低垂,香烛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焚烧的呛人气息和哀戚的哭泣。请来的僧众身着海青袈裟,在灵前做法事超度亡魂。
古岩一身重孝,跪在堂下,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麻衣中显得格外单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悲怆。他低垂着头,听着那些嗡嗡的诵经声,木鱼单调的敲击,思绪纷乱。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而清越的金属撞击声穿透了沉闷的哀乐,传入他的耳中。叮铃……叮铃……叮……铛……声音悠长、纯净,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涤荡人心中的尘埃。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法事队伍前方,一位年长的主法和尚手持一柄锡杖,正随着诵经的节奏,庄重而缓慢地移动着脚步。那锡杖通体乌黑,杖首环绕着数道铜环,杖身中部套着几个更大的圆环。和尚每一步落下,锡杖也随之轻点地面,杖首与杖身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那清越悠扬、宛如天籁般的声响——叮铃……叮铛……
那声音是如此独特!它不同于木鱼的沉闷,不同于铙钹的喧哗,它清越、空灵、辽远,仿佛来自云端,又似回荡在幽谷。每一次环佩的轻鸣,都像一记无形的钟槌,敲打在古岩的心弦上,发出深沉的回响。诵经声、哭泣声、焚烧纸钱的毕剥声……周遭的一切嘈杂都在这奇妙的锡杖声中渐渐淡去、消隐。古岩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叮铃铛啷的清脆鸣响,以及那柄在香烟缭绕中闪烁着微光的锡杖。
他怔怔地望着,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悲伤,忘记了身在何处。那锡杖的清音,在他听来,分明是佛陀在尘世行走的跫音,是召唤迷途灵魂的梵呗!一股难以言喻的向往,一种回归家园般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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