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狱底枭鸣 (第3/3页)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墙角那盏油灯的火苗,在污浊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着,将石室内的阴影拉扯得更加扭曲诡异。
就在郑墨的意识因失血和剧痛而开始模糊的边缘。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突兀地,在石室最深处的、那片被浓重阴影覆盖的角落响起!
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穿透力,幽幽地飘荡在死寂的囚室中:
“……骊山的骨头……还没烂透呢……”
“……云阳的火……就烧得这么旺了?”
“……小子……你身上这血……是龙首原的味儿……还是……那口黑旌的味儿?”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郑墨因剧痛而混沌的脑海!
骊山!云阳!龙首原!黑旌!
这四个词,如同四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郑墨意识中的迷雾!剧痛和眩晕仿佛被这诡异的声音暂时驱散!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角落!
那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油灯微弱的光线根本无法触及。
是谁?!
这县狱最底层的重囚号里,关押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骊山?知道云阳的变故?甚至……知道黑旌?!
郑墨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伤口的剧痛被巨大的警惕和惊疑暂时压制。他挣扎着,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撑起身体,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锁定那片黑暗:
“……谁?!”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低笑的“嗬嗬”声。
紧接着,是一阵铁链拖地的、缓慢而沉重的摩擦声。
一个佝偻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幽灵,缓缓地从那片阴影中挪了出来。
借着墙角油灯那点微弱的、摇曳的昏黄光线,郑墨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老人。
身形枯槁得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乱糟糟、花白纠结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浑浊、深陷,眼白布满了血丝,瞳孔却异常地幽深,如同两口枯竭了千年、却依旧沉淀着无尽黑暗的古井!没有绝望,没有麻木,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沉淀了无数岁月风霜、却又燃烧着某种奇异火焰的……**洞悉与嘲弄**!
他身上穿着一件几乎无法分辨原色的破烂囚衣,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瘦骨嶙峋,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狰狞的鞭痕、烙印和伤疤。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脚踝——那里锁着两根比寻常刑徒粗重一倍不止的、黝黑沉重的铁镣!铁镣连接着深深嵌入墙壁的巨大铁环,限制着他只能在那片角落极其有限的范围活动。
老人挪到油灯光线勉强能照到的边缘,便停了下来,佝偻着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抬起那只枯瘦如柴、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极其缓慢地、指向郑墨身下那片在昏暗中依旧显眼的、深色的血迹,喉咙里再次发出那嘶哑干涩的声音:
“……血……流了不少……”
“……再不止住……你这把刚点着的火……就得……熄在这儿了……”
他顿了顿,那双幽深的眼睛透过乱发,如同鬼火般钉在郑墨惨白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熄了……可就……没人听……老头子……讲那骊山……地底下……埋着的……真龙……和……尸骨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