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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符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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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符灰劫 (第3/3页)

负的老牛,喘息着,在荒凉省道的路边缓缓停下。惨白的车灯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路边一片荒草丛生的、冰冷的野地。

    车门嗤啦一声,带着一股绝望的寒意,猛地打开。

    “下去!快下去!”

    “滚啊!别害我们!”

    “臭死了!瘟神!”

    冰冷的、充满恐惧和嫌恶的呵斥声,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晚晴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她抬起头,枯黄短发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涣散,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干涸的枯井。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她不再看任何人。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着冰冷粘腻的座椅,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如同灌满了冰冷铅块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下血污的粘腻。她佝偻着腰,双手依旧死死按着小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濒临散架的破败木偶,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敞开的、散发着寒意的车门。

    车厢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恐嫌恶地看着这个散发着恶臭和邪异气息的女人,如同看着一个移动的灾厄之源。

    终于,挪到了车门口。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荒野的土腥和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一只脚,极其艰难地,迈下了冰冷的台阶。踏在了路边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草的泥地上。

    就在她另一只脚也即将迈下,整个身体即将完全脱离车厢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

    她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边缘极其细微地、如同被无形之力撕扯般,剥落下一小撮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

    那粉末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却在脱离灰烬主体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某种束缚,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朽气息和怨毒的死寂感,如同活物般,猛地向车厢内弥漫!

    “啊——!”

    “什么东西!”

    “好冷!好臭!”

    靠近车门位置的几个人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下意识地向后猛缩!

    而苏晚晴,对此毫无所觉。她另一只脚也终于迈下了台阶。整个身体,彻底暴露在了车外冰冷刺骨的荒野寒风之中。

    车门在她身后,如同迫不及待甩掉瘟神一般,猛地关闭!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引擎发出一阵如释重负般的嘶吼,破旧的大巴猛地加速,喷出一股浑浊的尾气,碾过冰冷的柏油路面,仓皇地逃离,迅速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只留下两道惨白的车灯光柱,在无边的夜色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熄灭。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晚晴孤零零地站在荒凉的省道路边。身后是冰冷坚硬、布满碎石枯草的泥地。身前是延伸到无尽黑暗中的、冰冷沉默的柏油路面。头顶是沉沉的、无星无月的、如同巨大铅盖的夜空。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风衣,刮在沾满干涸泥点和新鲜血污的裤子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身下,温热粘稠的血污正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冷、凝结,带来更加刺鼻的腥臊和甜腥气味,紧紧粘附在皮肤上。身体内部那沉坠冰冷的剧痛,并未因脱离车厢而减弱,反而在寒风的刺激下,如同苏醒的毒蛇,更加疯狂地噬咬着她的内脏和神经。

    颈间。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在失去一小撮粉末后,似乎黯淡了一丝,但那股冰冷邪异的共鸣感却丝毫未减。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这无边的荒野死寂中,更加清晰地在她识海里疯狂撕咬、纠缠!

    “跑…?跑…到…天…边…也…没…用…!”

    “烂…肉…臭…到…哪…都…是…烂…肉…!”

    “晚…晴…”

    “娘…护…不…住…你…了…”

    冰冷。绝望。无边的黑暗。还有身体内部和灵魂深处那永不停歇的剧痛和撕咬。

    苏晚晴佝偻着腰,双手死死按着小腹,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寒风中的、正在缓慢崩解的泥塑。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大巴消失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她苍白枯槁的脸颊,缓缓滑落。不知是泪,还是融化的寒霜。

    她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对着那无边的黑暗和死寂,极其艰难地、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这片荒野对她无声嘲弄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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