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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肝肠寸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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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肝肠寸断夜 (第3/3页)

吞吞地、摇摇晃晃地向前滑行。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城市街道上兜着圈子。像一头失去了巢穴、浑身溃烂、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腐食的孤狼。车窗外的霓虹光影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灰败如死人般的脸。

    脑子里一片混沌,又似乎异常清醒。只有一个画面在反复播放,如同卡死的录像带:昏黄路灯下,那根纤细、苍白、左右摆动的食指。还有食指后面,那双充满恐惧和冰冷拒绝的眼睛。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每一次看到路边相似的场景,每一次看到相拥而过的情侣,他就在心底,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无声地诅咒着。不是诅咒他们,是诅咒那个依偎在高大男人怀里的身影,诅咒那个对他竖起食指的身影。这诅咒里,包裹着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不甘和…被碾碎成齑粉的最后一点可怜的爱意。

    车子驶过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小街。路边,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电线杆上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陈镇渊的目光扫过那个女人。麻木,空洞。

    就在车子即将驶过的瞬间,那女人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朝他抛来一个极其露骨、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神,甚至还故意挺了挺丰满的胸脯。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恶心和毁灭欲的冲动猛地冲上陈镇渊的头顶!他几乎想立刻停车,把这个肮脏的女人拖上车,用最粗暴的方式发泄掉体内那快要将他撑爆的、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欲望!

    但下一刻,苏晚晴那根左右摆动的手指,如同冰冷的符咒,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邪念。

    他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一踩油门,破桑塔纳发出一声呜咽,加速逃离了那个路口。后视镜里,那个站街女错愕而鄙夷的脸迅速变小、消失。

    脏。太脏了。他这身烂肉,连碰那种女人都觉得…脏。更配不上…配不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那个冰冷恶臭的工棚的。熄了火,拔下钥匙。车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艰难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瘫在驾驶座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窗外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夜。前列腺的剧痛和膀胱的鼓胀感,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再次清晰而残酷地浮现出来,提醒着他现实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午夜。也许天快亮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腹腔深处炸开!

    不是前列腺的钝痛。是更深的地方!是肠子!是肝!是心!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钝刀,在他的肚子里疯狂地搅动!切割!剜剐!

    “呃…嗬嗬…” 陈镇渊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身体猛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抠住了冰冷的方向盘,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塑料表皮!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佝偻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方向盘边缘!

    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全身!牙齿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视线彻底被一片猩红覆盖!他感觉自己的肠子、肝脏、心脏…所有柔软的内脏,都在被一双无形的、冰冷的大手,一寸寸地、极其缓慢而残忍地…撕扯!碾碎!

    肝肠寸断!

    这个词,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浓烈的血腥气,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是她!一定是她!她和那个大个子…睡了!就在今晚!就在刚才!就在他像个傻逼一样在街上兜圈子的时候!

    那股强烈的、源于灵魂契约般的感应,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玷污、被彻底背叛的极致愤怒和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工棚死寂的夜!陈镇渊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在狭窄的驾驶座上疯狂地扭动、抽搐!身体撞击着方向盘、车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每一次扭动都牵扯着腹腔深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地劈开了!从心到肝,从魂到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被彻底撕裂、被彻底焚毁的哀鸣!

    不知挣扎了多久,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和一片狼藉的躯壳。

    陈镇渊瘫在驾驶座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嘴角挂着血沫和涎水的混合物,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那片被路灯余光勉强照亮的、布满蛛网的黑暗。身体内部,那被撕扯碾碎的剧痛余波,还在隐隐作祟。

    他像一具被掏空内脏、只剩下一张破败皮囊的标本,被钉死在这散发着尿臊恶臭的棺材里。

    天,快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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