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叛军乏食(万字大章) (第2/3页)
郑畋见他如此,只觉得坐立难安:“某等世代簪缨,如何能屈居此处,损害朝廷呢?”
“若是小年兄不愿返回洛阳,那某便自行脱身,返回洛阳!”
“回到洛阳又能如何?”王式听到郑畋这话,终究忍不住开口了。
面对郑畋呆愣的神态,王式叹气道:“这关西如何,汝也看见了。”
“某虽不愿朝廷倾覆,可朝廷治下百姓如何,汝比之吾更为清楚。”
“大唐传国二百五十二年,自先秦以来,敢问又有哪个前朝能传国如此之久?”
王式这话倒是把郑畋给问住了,而这也属于大唐自食恶果。
尽管前朝都以两汉来称呼,但东汉、西汉却是从唐朝开始流传的。
大唐的世家贵胄将东汉、西汉确立下来后,国祚最长的也不过就是二百一十一年的西汉,其它朝代连二百年都没有超过。
大唐如今国祚已有二百五十二年,很快便迈入二百五十三年,这在王式看来,已经是很长的国祚了。
他也曾想过要挽救大唐,可庙堂上那群人的表现却让他无比难受。
导致陇西、陇东两场战役失利的杨玄冀竟然成了北司四贵,没有任何惩罚。
想到这里,王式便不免气得胡须发颤。
他确实想要挽救大唐,但庙堂上的那群虫豸让他失去了信心。
如今的他,只想在长安归养,不想再做什么救国能臣了。
他已经六十岁了,又还能活几年?
哪怕他愿意帮忙,但朝廷能相信自己吗?
“呵呵……”
王式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中掺杂些许苦涩。
郑畋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表情复杂。
王式见他不死心,又看马车已经走入金光门,干脆将车窗打开,对其示意道:“台文,看看吧……”
郑畋看向窗外,只见长安大街上行走着不少百姓,他们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可脸上却朝气蓬勃。
哪怕是贩卖木柴、蔬菜的樵夫与老农,走起路来也是雀跃着的。
“这等景象,汝在昔日的长安看过吗?”
王式质问郑畋,痛心疾首道:“某也曾想过拯救天下,以为自己是治世能臣。”
“然陇西、陇东两场失利,已然挫败了某,让某看清了现实。”
“而今长安及关中,乃至整个关西的景象,更是让某清楚了自己的追求。”
“某想要的,无非就是天下太平,将自己姓名留在史书上罢了。”
“如今后者已经达到,不论是臭名还是青名,你我皆已记录史书之中。”
“这前者,吾观望天下,也只有刘牧之才能做到。”
“想想在陇西、陇东因你我而死的将士与百姓吧,大唐积重难返,你我都没有能力将其扶立。”
几句话说罢,王式瞬间佝偻了起来,仿佛将胸中憋着的气都释放出来了。
郑畋被他说的沉默,也不反驳,只是低头闭嘴,眉头紧皱。
马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街道上百姓的谈笑声,以及马车行走的马蹄声和轱辘声。
两刻钟缓缓过去,当马车停在南衙时,王式深吸口气:“某言尽于此,该如何办,便看你的了。”
他起身走下马车,而郑畋则是多坐了半盏茶,末了才看向车夫:“送老夫回府吧……”
他这话略带叹气,不知道是认命还是叹息王式的决定。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选择,都阻挡不了刘继隆想要东进的心。
随着无数快马疾驰冲出长安城,整个关西都开始了兵马调动。
在这其中,最先行动的自然是驻扎长安的王建三人。
他们三人率三万步卒开始赶赴均州,三日后快马又将消息带到了南阳。
彼时邓州有兵三万,分驻各县,而南阳便领有马步兵一万。
因此当快马抵达南阳后,斛斯光立马下令征募民夫两万,准备出兵拿下唐州。
“都督,听闻你征募民夫,调遣兵马,是否是长安传来消息了!”
在外治理的李阳春得知消息,当即便赶回了南阳衙门,而此时的斛斯光刚刚与军中都尉、别将们开完军议。
眼见李阳春来了,斛斯光对李阳春示意道:
“殿下敕令,我军即日东进受降,必须占据唐州诸县,尤其是方城县!”
斛斯光话音落下,李阳春便知道自家殿下的意思和态度了。
从地图上看,邓州距离洛阳很近,但实际上两者中间隔着无数大山。
反倒是唐州的方城虽然只是比南阳偏北几十里,但实际上由于方城位于南阳盆地东北门户,所以从方城前往洛阳,沿途可谓平坦,只有洛阳南部三关能阻挡大军。
“汝调遣挽马车万辆,载粮二万石,豆五千石,军帐营栅必不可缺,火药五千斤。”
“朝廷的快马不慢,高骈几日前必然得到了朝廷的消息,如今说不定正往唐州赶去。”
“两日拿下唐州全境,这是殿下给某的军令。”
斛斯光开口与李阳春交代,李阳春也立马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连忙作揖:“某这就去操办!”
他转身便走,而斛斯光也开始准备起了明日出征的各种事宜。
在他谋划出征的同时,提前三日便得到消息的高骈,已经派出王重任及其麾下两万兵马,绕过大别山往河南进攻而去。
“阿耶,我们就这样丢弃唐州了?”
舒州衙门内,高钦看着眼前的沙盘,脸上隐隐流露出几分不甘。
站在他身旁,双手撑在沙盘上的高骈却脸色平静,但那不断看向唐州的眼神,却还是说明了他并不愿意放弃唐州。
“唐邓二州为南阳盆地,是刘继隆东进最佳粮仓。”
“虽说被兵灾祸害不浅,但刘继隆手中有粮食,只需要一两年就能让百姓重新安定耕种,为其产出粮食。”
“故此,唐州为刘继隆所必得之所,而长安距离洛阳与你我距离洛阳相当。”
“若是刘继隆得知秦宗权叛乱,他必定会出兵唐州,你我距离唐州八百余里,根本来不及收复唐州。”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将唐州让给他,趁康敬辞反应过来前,先行收复忠武三州,绝不可让秦宗权此僚威胁洛阳。”
高骈说着自己的谋划,高钦却皱眉道:“阿耶您不是想让朝廷南迁吗?”
“如今秦宗权北上,若是能攻破汝州,效仿黄巢进攻伊阙,那朝廷或许会考虑南迁……”
“南迁?”听着高钦这幼稚的话,高骈忍不住摇头:
“如今朝廷又有几人信任吾,若是秦宗权真的攻入洛阳,朝廷只有可能北迁太原,而非南下。”
“正因如此,吾需要出兵击败秦宗权,收复三州之后,将忠武三州交给朝廷,以此让朝廷对吾生出信任。”
“只要能让朝廷信任吾,届时便能出兵讨平黄贼,依托淮南与江南和刘继隆对峙,等待刘继隆深陷河北泥潭时,伺机夺回山南、剑南等道了。”
高骈已经领教过刘继隆麾下马军的厉害,他想的只有依托秦岭淮河防线来限制刘继隆麾下马军,再依托城池坚固,以及效仿刘继隆手中烟火制成的烟火来南北对峙。
以高骈对史书的研究,他有自信在坚守淮河的同时收复剑南道和山南道,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可是阿耶,若是王郎君无法击败秦宗权,那……”
高钦说出了他的担忧,对此高骈则是反问道:“湖南与岭南的两万援兵到哪了?”
“一万湖南军已经进驻黄州,一万岭南军也北上抵达了衡州,最迟还有半个月就能抵达黄州。”
高骈闻言颔首,接着手动将两面旌旗插在黄州,沉着道:
“三日后,吾动身往黄州而去,汝率军三千坐镇舒州,绝不可让黄贼从此突围。”
“是!”高钦不假思索应下,而高骈的目光也越过黄州,往西北的长安看了过去:“刘牧之……”
“杀!!”
几乎是在刘继隆与高骈先后调兵遣将,着手关东的同时,秦宗权的兵马已经打到了汝州治所的梁县。
这些吃人上瘾的忠武军牙兵,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强行驱赶着百姓攻城。
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几乎是哭喊着被驱赶到梁县城下,随后被梁县马道上的唐军用弓箭瞄准。
“放!!”
“呜呜呜……”
“阿娘、我怕……”
“阿耶!阿耶!!”
号角混着箭矢的破空声在战场上响起,无数百姓被箭矢射杀当场,引得后面的百姓惊恐向后逃去。
“狗鼠的,某看谁敢退!!”
上百名督战牙兵手持陌刀,排成一排,顿时震慑住了这数千试图逃亡的百姓。
“直娘贼的,都给阿耶滚回去,给阿耶往云梯上爬!!”
“额啊!!”
络腮胡牙兵突然发作,上前抓住少年人的发髻,将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按进血泥。
少年抽搐的指节陷在泥里,抠出五道蜿蜒血痕,看得四周百姓惊恐后退。
“哔哔——”
哨声作响,三千忠武军将士举起弓箭,瞄准了这数千百姓。
“号角三声,敢不上前者,杀!”
孙儒坐在马背上,脸上露出桀笑,露出萎缩发红的牙龈,十分丑恶,看得人毛骨悚然。
“呜呜呜……”
“啊!!”
“救命啊……”
“我们都是大唐的百姓,为何如此对待我等!!”
前进是死,回头也是死,数千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求得活路,只能愤恨的喊叫来发泄。
“放!!”
孙儒看不下去,骤然下令。
霎时间,无数箭矢射向百姓,血肉之躯在此时是如此娇弱,离弦的箭穿透婴孩襁褓,钉进妇女的胸前。
孙儒看到这一幕,连忙骂道:“直娘贼!谁让汝等将女子与孩童放入其中?”
左右都将纷纷错愕看向他,却见孙儒痛心疾首道:“女子与孩童最为鲜嫩,军中刚得了数千石盐,刚好将其肉剐下腌制,日后也不愁粮草了!”
孙儒的话,让左右习惯吃肉的都将都忍不住感到恐怖,更不要说远处的百姓了。
“先把女子与孩童抓起来!”
孙儒大手一挥,顿时便有忠武军的将士开始上前抓人,同时被杀怕了的男人们只敢坐在原地,根本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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