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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远行(八) (第1/3页)
风裹挟着刺骨的咸腥与一种陌生的喧嚣,它裹挟着远洋深处的腥咸与冰寒,蛮横地劈开自清池工业区带来的、那混杂着煤烟、铁锈与汗水蒸腾的滞重气息,蛮横地灌入马车厢内,顾怀抬手撩开厚重的棉帘,视线越过新铺的碎石路,投向那片已然改天换地的海岸。
无棣港。
曾经荒芜的海滩,如今已被连绵的码头、高耸的栈桥和鳞次栉比的仓廪彻底征服,视野骤然开阔,铅灰色的苍穹低垂,压着万顷波涛,眼前不再是清池那种被规划烙印、被秩序钳制的钢铁森林,而是一片沸腾的、原始的、充满掠夺与交换野性活力的大海,喧嚣的人声、号子声、车马声、海浪拍击堤岸的轰鸣,混杂着海腥、桐油、汗水和远处工业区飘来的淡淡煤烟味,形成一股浑浊、滚烫、沉甸甸的声浪与气息,扑面而来,宣告着--
一个迥异于农耕时代的贸易中枢已然崛起。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辘辘声被这宏大的港口噪音彻底淹没,顾怀的目光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缓缓扫过这片由他亲手推动、却由她悉心浇灌的热土。
深挖的港池如同这块土地上被强行撕开的巨大伤口,桅杆如林,帆樯蔽日,来自江南的楼船最为醒目,船身高大巍峨,吃水线深陷,显见满载,赤膊的力夫们喊着低沉粗粝的号子,如同蚁群般穿梭于船舱与码头之间,他们肩扛手抬的,是一捆捆色彩斑斓、光洁如水的丝绸,那丝绸在冬日灰蒙的天光下,依旧流淌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润光泽,是这粗粝港口中最亮眼、也最昂贵的色彩,它们被小心翼翼地装上等候的牛车,车轮碾过新铺的厚重石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汇入通往北境工业区的滚滚车流--那里,无数的工人和机器正饥渴地等待着这些原料。
与之形成不同的,是一些形制略显怪诞的海船,船身窄长锐利,船帆上绘着代表某个家族的家徽,亦或是一些狰狞的图案,甲板上的水手精悍黝黑,眼神警惕如鹰,腰间大多挎着长短兵刃,此刻,他们正从船舱里卸下货物--不是寻常的布帛粮米,而是成箱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倭银、气味刺鼻的硫磺块,甚至还有一串串用粗糙麻绳捆住手腕、神情麻木如同牲口的倭人男女。
赤裸裸的掠夺与冰冷的交易在此上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铜臭混合的野蛮气息,经过数年大魏默许甚至暗中推动的私掠,如今的私掠船几乎能遮蔽大魏与倭国之间的海面,而无棣港与钱塘港,就是唯二能不受限制消化这种私掠成果的港口,旁边,按刀肃立的魏军士卒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秩序,眼神里是对这种原始积累方式习以为常的漠然,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掠夺行为最坚实的背书。
视线稍移,悬挂着高丽王室旗帜的朝贡船队则显得庄重许多,衣着华丽的高丽使臣正与幕府派来的官员在码头上寒暄,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身后,仆从们正吃力地抬下标注着“贡品”字样的沉重箱笼,解开绳索,掀开箱盖,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雪白高丽参、光泽温润的瓷器、散发着药香的成捆药材,甚至还有几匹神骏非凡、打着响鼻的济州马,这些贡品,连同那些私掠来的金银硫磺,最终都将汇入北境这台永不满足的熔炉,或成为军资,或流入市场,滋养着这片在铁与火中重生的土地。
更远处,巨大的船坞是最显眼的建筑,震耳欲聋的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从里面传出,粗壮的龙骨正在铺设,巨大的肋骨框架已初具雏形,那是为探索更遥远的海域、承载更大野心而准备的下一代海船。
海风呼啸,卷起码头上散落的草屑与尘土,扑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感,顾怀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海腥、货物尘埃和汗水的气息,感受着脚下大地因车马人流川流不息而传来的轻微震颤,这里没有江南的婉约精致,没有草原的苍茫辽阔,却有着一种混杂澎湃的生命力,它像一根强行植入大魏躯体的粗壮血管,将江南的丝织、蜀地的粮秣、倭国的金银、高丽的贡物乃至北境工业区出产的铁器、火器,源源不断地泵入,支撑着整个北境乃至这个帝国的存续。
他的目光最终落向港口管理司那栋相对规整、却同样忙碌进出的青砖官衙,那里,是维系这庞杂巨兽运转的中枢神经。
“就在这儿停。”顾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厢。
王五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在管理司侧门相对僻静的地方,顾怀推开车门,玄色道袍的下摆被海风卷起,他没有理会王五出示腰牌后门口守卫士卒眼中瞬间爆发的敬畏与即将出口的通传,只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放轻脚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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