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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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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远行 (第2/3页)

大军喂马的民夫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终于可以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只是简单的把草料铲到营房的马槽里,他吃上了自己用力气换来的食物,尽管只是干饼稀粥,不及以前宫城里的午膳一分,但在肚子里的感觉却是那么沉甸甸的。

    啊,还有,他认识了很多人,有上了年纪慈爱的老人,教他怎么用布缠住小腿这样赶路推车就不会累到瘫倒在地;也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朝气蓬勃的,说着以后要走南闯北的梦想;还有那些来自天南地北带着各种口音的魏卒,他们总是对识字的人会多上几分敬畏,好几次大战暂时停歇的时候,他们跑来请赵吉给他们代写家书时,还会偷偷往赵吉手里塞点干粮。

    这世间原来不单单有残酷,有争斗,有生离死别,原来也有阳光明媚,有长路漫漫。

    真好。

    一整个白天都在街道上协助书吏登记,回到民夫营又喂了马的赵吉终于可以休息了,他躺在干草堆里,闻着那让人安心的味道,眼前似乎能看清漂浮的草屑和浮尘,他现在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就睡着,但很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入梦前的片刻思考。

    来人的目光在马槽和草堆中流连片刻,最后落到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倒的赵吉身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敢相信曾经在汴京,在北平都极为尊贵的天子如今却一副实打实的民夫模样,清明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王爷请...您过去。”

    赵吉怔了怔,随即也沉默下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挂上的草枝,看了一眼昏暗但是让他很有安全感的营房,轻轻点了点头。

    ......

    幽深的宫道两侧,石灯幢里的火苗在夜风中不安地跳动,将青石板上匆匆前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引路的内侍提着灯笼,脚步放得极轻,赵吉沉默地跟在后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和沾着草屑的布鞋,与这肃穆威严的宫阙显得格格不入,他脸上还残留着喂马时的汗渍和灰痕,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劳作而微微发红,但腰背却挺得笔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如水,不见往日的怯懦与迷茫。

    原来远行真的是少年最快的成长方式。

    偏殿的门被无声推开,暖黄的光晕和淡淡的墨香流淌出来,驱散了夜风的寒意,顾怀并未坐在那张宽大的御案后,而是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外那片被宫灯勾勒出模糊轮廓的废墟--那是永昌殿最后的残骸,他依旧穿着那身常服,只是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峭,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听到脚步声,顾怀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赵吉身上,从他那身沾着草屑的粗布衣裳,到他被夜风吹得微乱的鬓角,最后停在他那双清澈却已沉淀下许多东西的眼睛上,看着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的少年郎,顾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种长辈看到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些的欣慰。

    “来了?”顾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坐。”

    赵吉依言在下首一张铺着素色锦垫的椅子上坐下,顾怀转过身,没有立刻坐下,他踱步到桌边,提起温在暖笼里的茶壶,亲自倒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赵吉面前,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家书房招待子侄,茶香袅袅,在沉默中氤氲开来:

    “民夫营的日子怎么样?”

    赵吉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真实的笑容:“回叔父,挺好,草料的味道闻惯了也不觉得难闻,马儿很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辎重营的士卒们虽然有时说话粗些,但心眼不坏,就是...”他顿了顿,笑容里带点无奈,“就是力气活干多了,饭量见长。”

    顾怀轻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看着赵吉,那眼神深邃而复杂:“能习惯就好,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知道汗珠子砸在地上是什么声音,明白一粒粟米从地里到碗里要多少辛劳...这比读一百篇圣贤文章都有用,之前总想着要好好护你周全,把你放在宫城,让你读书让你习武,教你帝王心术...却忘了,这世上有些道理,不在书上,而在脚下,在手上,在那些实实在在的烟火气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话总还是有道理的。。”

    赵吉不好意思地笑笑,顾怀的笑容也就跟着盛起来,他很确定赵吉心里没有任何对安排他去民夫营当了这么段时间的怨恨,也很确定赵吉是真的在慢慢适应这种自由、有事可做有心可安的日子,他也终于确定,那一直以来他所保留的、给赵吉留下的另一种选择,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顾怀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吉儿,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事要说。”

    赵吉的心微微一紧--有事要说,当然是有事要说,上京已经被攻陷,魏辽争霸了一百年的大世就此完结,如果不出意外,以后的魏国会镇压整个天下,内乱渐平,外敌已灭,这个节骨眼...叔父嘴里的“有事”,难免让赵吉有些紧张,他抬起头,安静地等待着。。

    “上京已破,辽帝自戕,辽国百年基业,至此倾覆,”顾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人心上,“魏辽争霸百年的乱局,就此终结,我说过,这条路走到尽头,我会给你一个再选一次的机会,那么现在的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赵吉的心猛地一跳,他当然记得!当他选择了信任,选择了响应那封信亲赴前线,与叔父并肩作战,叔父也开诚布公地告诉自己,其实如果有可能,叔父并不想做皇帝。

    他不愿意过那种被束缚一生的生活。

    但他又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这责任感来自于先帝,来自于首辅,来自于这些年无数被他庇护,被他拯救的人...乃至于这整个天下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影响,这个时代注定要刻上他的名字--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想逃避那个选择。

    所以他说,吉儿,这条路,叔父会替你走完,等走到尽头,尘埃落定之时,叔父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选择,是接过这沉重的担子,还是选择另一条路

    当时懵懂的他,并不完全明白那“另一条路”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对那个位置感到恐惧,而此刻,那个“尽头”就在眼前。

    顾怀走到赵吉面前,微微俯身,目光与他平视,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现在,就是那个尽头了,吉儿,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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