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谐辞隐言,本体不雅 (第2/3页)
顺着运河径直离开山东,继续南下。
……
不得不说,皇帝此次南巡,当真叫一个不疾不徐。
武宗南巡时,纵马轻驰,日行数百里,十二日便到了江南。
世宗皇帝从京城回湖广,也不过二十六天,这还是算上赵州、临洺、卫辉三次行宫起火耽搁的时间。
而今上自八月三十日离京,大半月过去,才走到山东。
此后还要到徐州、淮安视察黄河险情,不知要多久才能到江南。
磨磨蹭蹭,可等坏了不知多少人。
好在南京的城墙足够长足够大,站得下翘首以待的百姓。
应天府城有两道城墙。
外城的城垣乃是利用天然山丘垒土而成,城垣长一百二十里,号称“土城头”,随着人口日益繁多,当年的城垣大多倾圮废弃,仅存基址和地名,譬如麒麟门、仙鹤门等城墙,逐渐成了民居与坊市。
内城则以巨型条石为基,上砌特制城砖,周六十余里,怀抱山川湖河,前朝后市,左祖右社,一条中轴线从正阳门起,经洪武街直达皇城承天门、端门、午门,直入宫城。
虚位等着皇帝驾临的紫禁城,则位于东南隅,背靠钟山,坐北朝南。
富贵山、覆舟山乃是禁军驻地所在,拱卫皇城;狮子山、八字山、清凉山,设有卫所,关防长江及城北陆路。
秦淮河自东水关入城,以聚宝门为起点,如一条玉带蜿蜒穿城而过,自西水关出城,沿河两岸屋舍密集,茶馆酒楼,勾栏瓦舍,市廛辐辏,鳞次栉比,所谓“十里秦淮”是也。
宏大的城池规制;远超百万的稠密人口;丝绸、印刷、玻璃等发达的商业;文人雅士云集,戏曲、书画、诗词的百年昌盛。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一切的一切,概以言之,不过“繁华”二字。
但是。
往往少不了但是。
这等繁华——不是一般的繁华,而是作为南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天下第一等繁华——自然有其原因。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包囊江淮运河的发达水系,千年培育的人文气息,等等内因。
内因是理所当然的,值得应天府百姓自矜自夸。
当然,也有外因,譬如它的名头,“南京”二字,这是政治赋予的额外能力。
外因就不那么理所当然了,往往令人患得患失。
没人能够否认,政策对于城市发展的影响。
东边一些的崇明,几年前还是不毛之地,在政策优容的影响下,短短六年就逐渐有了气象。
南直隶的几个盐课提举司,一朝被划归山东盐政衙门治下,淮安几城立刻显得疲软不能。
这就是看得见的大手。
就像南直隶应天府城作为本朝两大都城之一,虽然永乐十九年迁都北京后,南京作为留都地位有所下降,但其城市规制仍旧理所当然地保留了“京城”的宏伟框架与煊赫气象。
名流大儒自认学生的江南贡院,高官显贵往来不绝的南京部院,天下半数赋税汇集的南京国库……都是作为“京城”的附带,成就了眼下的南京城。
那么,独属于“京城”的优容,能不能理所当然地维系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有太多人为此思索担忧。
这份担忧自然不是无端由来。
事实上,在万历皇帝出宫南巡之时,这股风便开始刮起来了。
随着皇帝途径顺天府、河间府、济南府,距离江南越来越近,这股风也刮得越演越烈。
在上月下旬,也就是九月二十一日的时候,行在通政司在邸报印发了文章《新政正在起变化》,一方面表明皇帝这次南巡的目的在于继续推进新政,另一方面又不点名不道姓地警告了一些官吏。
文章说。
“最近这个时期,在部分乡绅豪右、士林儒生、高官显贵中,反对新政的‘柔克份子’表现得最坚决最猖狂。
他们不顾一切,想要在大明朝的土地上,刮起一阵害禾稼、毁人口的地震,不惜掀起一场场民乱,发布一张张揭帖,挑拨天下百姓的矛盾,只为阻碍新政继续进行下去。
现在‘柔克份子’的进攻,还没有达到顶点,他们正在兴高采烈,即将走向顶点。
皇帝作为天下的袖领,预见到了这一点,于是出宫南巡。”
刻薄的措辞,寡恩的定性。
一股直冲天灵的寒意,势如破竹地传递到了江南,传递到了南京部院。
正所谓投石问路,石头落入水中,自然是水花四溅。
有人惊惶失措,闭门躲灾。
有人阳奉阴违,加速串联。
有人怒不可遏,动作不断。
以海瑞的名义伪造《劾张居正疏》,借题发挥,痛斥新政;匿名的文章指责内阁,言说朝野内外的政治互信,遭到严重破坏;甚至有谶纬直指皇帝,咒骂皇帝早晚遭雷劈。
揭帖、报纸、奏疏、密信,如同雪花一般在江南散布。
“现在学子上街游行,小民也应该跟上去!”
“形势非常严重,朝廷已经进退失措了!”
“局势已是一触即发,张居正他们混不下去了,该致仕了!”
“南人北人应该轮流坐庄!”
“北人的卫所跟着北京走,南人的卫所跟着南京走!”
纷纷的议论,万历皇帝登基不过八年,竟数落出了三十多万条意见、错误、罪状,涌动的暗流几乎夺淮而出!
然而。
正所谓不是真龙不过长江。
负隅顽抗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并未超出中枢的预料。
皇帝的行程仍旧不疾不徐,探访老臣,视察民间,指导水利。
只有一道名为《关于江南整顿风气的指示》的诏书,平平淡淡地送到了南京部院的案头,简单的标题,似乎就像中枢在新政一事上,绝无回旋的平静与坚韧。
至于整的是什么风,诏书没有说得太透彻。
只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与这道诏书一同抵达南京的,还有先行官礼部侍郎何洛文及其属官。
南京礼部很是识趣,礼部尚书刘斯洁退避三舍,为何侍郎腾出了公署,便直接告病在家。
何洛文是粗鄙北人,毫无礼数。
他肆无忌惮霸占礼部公署,公然以堂官自居,隔三差五提问军民官吏,搅得南京城鸡犬不宁。
一如今日,十月初七本是照例休沐的冬至,礼部大堂中仍旧济济一堂。
“太史公曰,敢犯颜色,以达主义。”
“其主义者,义理之名也,谓学之所宗,人之精神,群之制象。”
“本官奉命整顿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