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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雨凑云集,座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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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雨凑云集,座无虚席 (第3/3页)

这时吏部左侍郎姚弘谟突然开口解围:“此一时彼一时,嘉靖四十五年,便停罢了云南铸钱。”

    “这些年零星炼铜,才能勉强度日。”

    “若是按陛下大铸新钱的意思,只怕还要复采云南铜矿,其中人力、转运、土司劫盗等工本,同样要算在其中。”

    内地取材和边境取材,成本自然要高出一大截。

    双方又你来我往数个回合,谁也说服不得谁。

    一时间这议似乎僵持住了。

    “万给事中,你是首倡,你如何说?”

    王锡爵突然出声,示意万象春本人发表意见。

    小高拱一开口,众人的唇枪舌剑立刻停了下来,目光随着王阁老的视线,汇聚到万象春身上。

    万象春年不过三十五六,前额发量极少。

    他站在班次末尾,陡然众所瞩目,也是惊了一跳。

    万象春立刻收敛心思,出列回答:“阁老,诸位同僚,窃斗胆表达愚见……窃以为,朝廷铸钱,非逐以利,断不能抠搜本钱。”

    这话隐约有些冒犯,我考虑成本我就是逐利的小人了?

    万恭当即就拉下了脸来。

    好在万象春并未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铸钱,固然可以豪赚一笔,但终究是一竿子买卖,铜钱若是恶烂不堪,铅砂占半,一经流入民间,官钱一文只值私钱半文。”

    “届时百姓弃官钱如敝履,最后沦为私铸的工本,始有钱法败坏之根源!”

    “铜钱唯有通行天下,才益于货物往来,届时藏富于民,再反哺税收,细水长流,才是正途!”

    说罢,下拜揖礼。

    王锡爵点了点头,也给他人插嘴的余地,径直看向户部侍郎李幼滋。

    李幼滋被这一瞪,险些失禁——他肾源有亏的事固然人尽皆知,但也着实不想将“李三壶”的诨号带到文华殿上。

    他连忙出列应对:“下官散朝后立刻回去部议。”

    王锡爵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万恭:“一同覆议,具陈到内阁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万恭无奈一礼。

    申时行见大致有了方向,也微微颔首:“下一事。”

    他顿了顿:“还是钱法。”

    “礼部科臣傅作舟奏,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贪饕冒昧,制钱抵假,致钱法壅滞。”

    万恭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这事都走到廷议上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申时行这话,自然有知情的人接上。

    副都御使陈吾德出列一步:“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染指滋弊,惧已照贪例,禠职编氓,夺去文字。”

    也就说,确实如傅作舟所奏,工部二人在铸钱一事上,多有贪污。

    考虑到其行径坏了钱法的生态,在革职为民外,还要夺去出身文字。

    这飞快的流程,一看就是皇帝开小会的结果。

    吓得万恭这个堂官,甚至也不敢对下属有一句回护。

    申时行见没有异议,便继续下一道议题:“往下是户部题本,曰各省直积榖备荒,多不及数。”

    本朝地方提留的财税不在少数。

    太祖更是定制,在各府县修建赈济粮仓,用以备荒。

    至于如今嘛,多不及数那是委婉的说法,说直接一点,就是基本被掏空了,一查一个起火。

    话音刚落,还未归列的陈吾德就抢先开口:“天下备荒仓库多如繁星,万莫再加派巡查之事,否则即便掏空科道,也查不过来。”

    大明朝备荒粮仓不在少数,大府贮三万石,中府二万石,小府一万石,各县亦分三等。

    这要一个个查过去,十余年都未必能走完一趟。

    场中一时无言。

    许久的沉默,户部右侍郎仓场总督范应期,心中叹了一口气,出列道:“还是提级罢。”

    “州县一级,着实没有储粮的必要,不如并入省府的粮仓。”

    “如今即便受了灾,也都是从省府调度,州县粮仓可谓名存实亡。”

    “况且,户部几个粮仓的经验之谈,只有府一级往上,四周都有人看着,才会收敛一二。”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主意,嘉靖年间就有人提过。

    但毕竟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取缔州县的储备粮仓,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人被戳脊梁就算了,最后法子却没被采用。

    朝廷仍旧允许州县留存田赋,往粮仓里倒腾进、倒腾出。

    也正因如此,部院其他廷臣都一言不发,等着户部开口——这本就是户部该提的事,也就王国光快致仕了,才开始只说问题,不出办法,非把锅扔到文华殿上来。

    与李幼滋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范应期没忍住,将首倡的帽子戴了上去。

    申时行环顾一圈,见无人答话,也装模作样道:“既然如此,内阁也无他法,便按范侍郎的意思票拟了。”

    范应期拱了拱手,回了列。

    朝廷如今的事情是当真不少。

    往前数个十年,廷议往往半个时辰就分完锅了,如今近两个时辰过去,都还未见底。

    从挑浚白沟河,以通船事,到温纯赴任西南后,传来的归化条陈。

    从山东的民乱的前后因果,到作为试点的福建,清丈之事几近尾声。

    有治有乱,有喜有忧。

    直到太阳几乎爬到头顶,太监们搁置在文华殿角落的冰块融化,今日的廷议才说完最后一事。

    申时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日便……”

    刚说一半,御座旁的张宏突然开口,截断了话头:“御膳房稍后会备好午食,送来文华殿。”

    群臣闻言,不由得一愣。

    这会都开完了,谁还想留这儿吃御膳房的清汤寡水?

    不过文华殿上的廷臣,无不是人精。

    申时行想了想,向张宏问道:“张大珰这意思,陛下稍后要来议事?”

    张宏不语,只是看向一旁的偏殿。

    “陛下确系交办了几件事,着我等尽快商议。”

    文华殿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群臣虎躯一震,纷纷回过头。

    只见一道多日不见的身影,跟在魏朝身后,从侧殿迈步而出。

    张居正放下指尖的美髯,客气一礼:“某方才正在侧殿阅看卷宗公文,现身得突兀,诸位同僚莫怪。”

    众人按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惊讶,纷纷拱手见礼。

    “元辅!”

    “首揆。”

    “张公。”

    张居正当先看向申时行,笑道:“申阁老领班廷议,已然有了一番气度。”

    申时行颇有些无措,从领班的位置后退了半步。

    只有王锡爵直言不讳地问道:“首揆面过圣了?”

    中书舍人不是说皇帝今日无暇召见张居正?

    首辅丁忧完还未奏对就来上朝,说严重点都是目无君父了。

    魏朝领完路便要穿殿而过,临走还不忘解释一句:“这是陛下的吩咐。”

    张居正笑而不语,众人这才恍然颔首。

    眼下时间不早了,也不是寒暄的场合,张居正站在方才申时行的位置上,开门见山:“陛下手诏,关切了数件要事,诸位,紧着一并议了罢。”

    殿内廷臣听了这话,只觉来者不善,低头不语。

    如今朝中积压了不少没掰扯出结果的事,无不是事出有因,棘手非常。

    想必是今日催债来了。

    “元辅请说。”

    礼部汪宗伊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此刻也只他心安理得,主动相询。

    张居正环顾殿内同僚,目光在刑部尚书潘晟、左侍郎许国、副都御使陈吾德身上来回逡巡:“第一事,陛下问,荷花冤案,诸位议出结果否?”

    “南京刑部尚书翁大立、五城兵马司指挥张国维,当不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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