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奇书 (第2/3页)
笑一声,喃喃道:“我们这些人,在朝中自诩谋略、官场老狐,到了这一局,却比不过一个曾被称为‘第一纨绔’的王爷。”
顾延平眼中满是懊悔之色,他低声开口:“我们是太傲了。”
“是啊。”陈荫仁苦涩点头,“我们太相信朝廷离不开我们,太小看天子的魄力。”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面前那只热汤尚存的银盏一把推开,汤汁泼溅在衣袍之上,却也毫不在意。
厅中气氛如死水沉沉,谁也不再说笑,谁也不再劝酒,先前那些豪言壮语,如今皆成讽刺。
“我回去了。”卢修礼第一个起身。
他脸色难看至极,拱了拱手,连告辞都懒得说一句,便快步出了门,仿佛再多待一息都令他窒息。
顾延平亦站起,长叹一声:“这顿酒,喝得值了,喝醒了我这二十年的迷梦。”说罢,也转身而去。
裴景台紧随其后,摇头苦笑:“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言,果然古人不欺我。”
“走了,走了。”陈荫仁叹息着,慢吞吞起身,一步三回头,最后竟没忍住回望王擎重一眼,似欲言又止,终究无言。
林志远最后一个起身,他走得很慢,似仍抱着某种侥幸:“王大人……若若若……若还有转圜之地,咱们是否……”
王擎重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志远苦笑一声,再不多言,低头出了门。
顷刻之间,厅中再无半人。
满席杯盘狼藉、佳酿洒地,炙肉冷硬、灯烛半明,连先前奏乐的小乐工也早被吓得溜走。
只剩王擎重一人,沉默地坐着,眼神空落。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如铁靴入泥,一步一顿地往后院书房走去。
那间书房极为静谧,朱木雕栏,青瓦遮檐,墙上悬着一轴残墨山图,是他早年尚在礼部任职时,一位江南画师赠予。
王擎重推门入内,反手关上门扉,室内光线幽暗,连风都似乎被隔绝。
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板暗格,露出一只铁匣。
那铁匣上覆着厚厚一层灰尘,可见许久未曾动过。
他小心地将匣子取出,拨开封扣,缓缓打开。
里面只有一封信,黑底红封,封口之处,绘着一只羽翼张开的朱雀。
他取出信函,盯着那朱雀印记看了许久,指尖一寸寸地摩挲而过,仿佛要将旧年记忆重新唤醒。
他的眼中,浮起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既有愤懑,亦有隐隐的挣扎,甚至……还有一丝不甘。
终于,他低声开口。
声音沉如哑钟,回荡在空荡的书房中:
“难道……真的要走这一步么?”
他缓缓坐下,凝视着手中那封信。
良久,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低笑了一声,却比哭还要难听。
“原以为……此局是我收手之计。”
“如今看来……却成了最后的退路。”
他将信放在案上,手掌覆上,却迟迟没有揭开封口。
风从窗缝挤入,吹动案上灯烛,烛焰摇晃,那朱雀之影仿佛也在无声舞动。
王擎重闭上了眼,良久,良久。
那信封依旧未开,可他的神色,已然不再是方才宴上的自负,也不再是厅中众人散去时的惊惧。
那是一种极深的、决绝的静。
仿佛棋局已穷,剑已出鞘。
他喃喃低语,几不可闻:
“既然你赢了这一局……既然你要斩尽杀绝,那就不要怪我了。”
书房之外,夜色已深,远处宫灯渐起,钟鸣隐隐。
这一夜,王府再无灯宴。
唯有那枚信封,静静躺在灯影之中,等候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命运回响。
夜深灯寒,许府堂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书案上堆满书卷,书卷之间夹着细密批注与翻阅痕迹,几案之旁,茶盏冷却未换,数人仍捧卷凝神,竟无一人倦意生起。
正堂之内,早已不见最初翻书时的轻蔑与狐疑,众人神情肃然,气氛如同早朝之上一般凝重。
他们——都沉浸在这本名为《国学纲要》的书册之中。
许居正最后翻完一卷,轻轻将书合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却又像是忽而登临高峰,远眺云海之巅,有震撼,有敬畏,有久久难以言喻的澎湃。
他放下书卷,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一屋老臣,声音低沉却坚定:“此书……无一错字,无一疏漏。”
霍纲闻言,正好翻至末篇“问礼总览”,长篇文义将百家礼制杂而合之,归为三统九纲,一目了然,几近成体系之大观。他拈起书角,轻轻一弹,发出纸脆之音,感叹道:
“不仅无误,且篇篇皆可称精妙。我翻阅了整整七卷,竟未能找到一处值得删改之语。”
李安石倚案而坐,指间的笔在桌上轻敲两下,低声喃喃:
“最难得的,不在于文理周全、架构完备,而在于其注解独出机杼,非寻常记诵之言,而是自有真义——是‘读过’,更是‘悟透’。”
他将一页书摊开放在案上,那是《礼制本心》一篇中的注解条目,其引“太仪·宗法”一章,简述先王以宗法定礼之意。萧宁所附注语云:
“人礼之始,本于亲亲;而政礼之极,归于敬上。若只知以等差为纲,而不知亲情之本,便失其仁;若只以仁义施下,而不明上下之序,便失其法。君子为政,当以亲为始,以敬为终。”
这段注解,既不以文华取胜,也无旁征博引,却将古礼之精髓以极简之语剖析而出,字字如刀,直透士人治政之本心。
李安石面露沉思之色,低声道:“此章一出,我这十年来研《太仪》,竟似未曾真懂。”
他语音虽轻,言辞却足以令堂中震动。
李安石何人?他的实力,大家在朝堂之上,可是见过的!
如今竟当着众人之面承认“未曾真懂”,其中分量,可想而知。
魏瑞则将手中书卷缓缓合上,正色道:“我曾阅注本不下十数种,但这本《国学纲要》却令我第一次觉得:‘解经’之义,不在引言,而在对时。陛下之注,皆有今用,不失其古,而合其今。”
郭仪也轻叹道:
“他不仅知‘何以言’,更知‘何为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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