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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临州之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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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7章 临州之盼! (第3/3页)

便多了,声音也压不住。

    “想想当年,咱们面对聂如空,几经辗转入京城的时候,咱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刻!”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俩人以后一定能并肩一世……谁知现在,一封诏书都没送过来。”

    他说着,拍了一下酒盏,带着几分醉意,又几分真意,喃喃咕哝道:

    “打仗时,陛下最信你;如今不打仗了,就……忘了你。”

    “这天下人都说,狡兔死,良弓藏……将军,我看陛下也差不多了。”

    话一出口,帐中沉寂。

    风吹帐帘一角,摇晃如影。

    庄奎放下盏,眉头微蹙,却并未有怒意。

    他只是静静望着徐学忠,好半晌,才道:

    “你醉了。”

    “我没醉!”徐学忠挺直了腰,却险些一头歪倒。

    “我只是替你不值。”他苦笑一声,“你为王爷出生入死,到头来,什么名分都没有,甚至连个赏赐也没有……”

    庄奎终于轻轻一笑。

    那一笑,不似嘲讽,不似悲怆,只似刀锋摩擦甲鞘的轻响,冷静、清绝、无喜无悲。

    “什么都没有……”他喃喃重复了一句,“这也挺好的。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而且,没有赏赐,总比被人惦记被人嫉妒强。”

    “我就是个粗人,可不喜欢这些。”

    他举盏一饮而尽,将空盏轻轻放在案上,语气淡淡:

    “你不用替我抱怨,也不用为我忿怒。”

    “我是军人,不是朝臣。”

    “军人,听命,不问赏。”

    “这一路走来,能还活着,能穿着甲、持着剑,还能带你们这帮兄弟站在营中,就已是最大的回报。”

    “至于其余……”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帐外如墨的夜色,淡然道:

    “随他去罢。”

    此话一出,徐学忠满脸错愕,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他只觉得那帐内灯光忽然变得遥远而苍白,庄奎坐在其中,背影如山,身影如刃,凛然而立,却孤绝如峰。

    他低头默然,只觉喉头微涩,心中发紧。

    庄奎却再未说话。

    他只是又添了一盏酒,推到徐学忠面前:

    “别废话了,继续喝。”

    夜色渐沉,酒盏复满,旧友对坐,无言也成杯盏。

    帐外,临州之风缓缓而过,吹散了几分酒意,却未能吹散心头沉沉之思。

    夜深了。

    营帐外,风吹旌旗猎猎作响,如远山野兽沉沉喘息。营火燃烧的赤光透过帐布缝隙映入,映得帐内昏昏沉沉,光影晃动,如旧梦初醒。

    酒坛已空两只,案上的菜肴早凉,汤汁泛着一层浮油,碗碟杂乱摆着,像极了两人此刻的心绪。

    徐学忠坐在那儿,倚着案角,衣襟半敞,脸色泛红,眼中醉意如雾。

    庄奎也难得露出几分醉态,虽未失言失态,但那背脊终究不再挺如山岳,坐姿微微前倾,手指缓缓摩挲着酒盏的边沿,神色淡漠中,似藏着什么被埋了许久的疲惫与沉默。

    良久,他忽然轻轻出声。

    声音并不高,却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沧桑:

    “学忠。”

    “是。”徐学忠一激灵,坐直了几分。

    庄奎没有看他,只是低头望着桌面那枚酒渍浸透的盏痕,半晌方又道: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是我没想过。”

    他这句话一出,帐内一下安静下来。

    徐学忠不敢打断,只睁大眼睛盯着将军,仿佛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庄奎语声低缓,带着微微的嘶哑:

    “要说没想过……我也不是那般彻底死心的人。”

    “陛下登基的那年,我其实是盼过的。”

    “盼着哪怕只是一纸诏书,一个口谕,哪怕只是随便封个闲职,授个虚名,也算是个念想,也算是陛下还记得,我不是他的兵,是他一起打下天下的人。”

    “我不贪那点赏,不图那点权……可人心是肉做的。”

    “咱们一刀一枪砍下来的江山,总得知道,那刀砍在自己身上值不值。”

    他顿了顿,仰头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喉头滚动,神色却无悲喜。

    徐学忠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插话,只觉得心里发苦。

    “我不是要跟别人争个官帽子,也不是妄想着进京捞个兵部。”庄奎低声笑了笑,那笑意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死寂,“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还算个兄弟,还是个值得交托的将军。”

    “可你看现在——”他摊开手,掌心粗茧如石,仿佛是这一生披甲不下的印记,“天下太平,我在临州演阵如此之久了,他连句话都没带过来。”

    帐内灯影摇曳,将庄奎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那些年来被风雪蚀刻出的棱角清晰可见,却也格外孤单。

    他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清:

    “原想着,若真有封赏,也该轮到我了。”

    “可到如今——”

    他摇了摇头。

    “看来有些人,是能共苦,不能同甘的。”

    这话一出,帐内沉默到极点。

    徐学忠只觉一阵酸意直冲鼻腔,眼中竟泛起热意。

    他跟着庄奎这些年,从生死沙场到冷宫王府,一路从尸山血海杀出,如今听庄奎说出这等话,只觉得像是铁铸的山岳也终于出现了裂缝。

    那是一种真正的死心。

    “不过……”庄奎忽然又开了口,语气却转得淡了些。

    “要说这几年陛下就真不记得我?我也不信。”

    “他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他自问自答,眼中浮现短暂的思绪之光。

    “我猜,他是想给的。”

    “只是,他给不了。”

    他语气很轻,却格外笃定:

    “他在京里,没有人脉能替我说话。朝中那帮文臣,哪个喜欢我?”

    “那些人见我就烦——粗人一个,不讲章法,不守规矩,动辄顶撞,难管,难驭。”

    “你也知道,之前有一次朝廷调兵,我不愿听调,还写了封斥奏回去,连带着几个兵曹也被我骂得灰头土脸。”

    “那帮人,怕是把我恨得牙痒痒。”

    “陛下一旦提我,定然百般劝谏,处处掣肘。”

    “那孩子……他一个人站在朝堂上,对着一群身经百战的老狐狸,我想,他也是举步维艰。”

    “所以,我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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