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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风霜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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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风霜行(9) (第3/3页)

是怎么一回事了。

    “起来起来,老王,你委实不必忧虑局势,也不必担心自己。”而李定终于趁机扶起了王臣愕。“你说相互生疑,不错,换了任意一人到了这个关系,必然生疑!可独我与张三不会如此,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是首席,我是战帅,所以我才可以肆意任用、赏赐,他才可以从容谋伺东都,不计其他。

    “至于局势……如今正是他替我清廓了政治,摆脱了出身,保障了后方,又将兵马汇集与我,中间多少辛苦与考验,才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支持我到底,而我无论如何也要趁机伸展生平志向,将自己这刀刺出去的!

    “还有什么山海之言!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便是呼云君亲身在此,我也能一刀两断,遑论什么潮水了。”

    说着,李定甚至摆出佩刀,隔空点了一下前方的苦海。

    到此时,王臣愕早已经趁机起身,堂中则鸦雀无声……照理说,上上下下八成都晓得这是李龙头安抚人心的把戏了,本该喧嚷一番,凑个热闹,然而,从一旁窦立德开始往下,满堂之人却多还是有些惊愕之态。

    别人不晓得,只说窦立德,一开始是愕然于对方之拙劣,现在不免愕然于对方之大巧不工——这张三李四的交情总是真的!自己确实没法比,便是跟着对方渡了海,这巫地的人事权也怕是抢不到的!

    过了片刻,第一个打破沉默的赫然是侯君束,其人持剑下拜,就在堂中高声来对:“战帅,要我说,我等正是你的填海之山!君束之前无知,惭愧万分,请为先锋,先渡苦海!”

    气氛立即恢复了正常。

    这才对味嘛!

    你李龙头跟张首席的友谊未免有些纯洁和抒情的过了头。

    十一月廿七日一早,河南之地竟然起了风雪。

    雪花乱舞于四面,地面冻得梆梆硬,夹杂着不大不小的北风,一夜之间便到了一年最冷时节。

    历山这里也是如此,张行昨日渡河后与柴孝和分开,径直来此……他不是专门来这里的,原本他只是想从这里取道,顺便做下祭祀,然后就要去济阴那边去见单通海、王焯、伍惊风等南线将领,迅速确定攻击计划……可能还要安抚和说服这些头领,毕竟下雪了,这种情况下发动大规模攻势,肯定会有非战斗减员,而一些头领对此类事情是素来有抵触的。

    然而,等到简单的祭奠仪式于山下完成后,这位首席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什么,竟临时改了主意,然后便在本地官员与踏白骑的护送下登上了山顶。

    来到此间,赫然立着一座破败的小观。

    “按照首席的要求,我们没有碰这座观。”本地县令虽然出身踏白骑,但面对如今的张行时还是有些紧张。“这些都是它自败。”

    张行点了点头,而前面尉迟融伸手一推,这座无名小观那已经半垮塌的木板门便整个塌掉。

    众人随即走了进去,此地积雪甚多,却遮掩不住道观的破败,到处都是自然倒塌的痕迹,入得中堂,就连里面分山君的宫装女子形象雕塑与真龙形象的木刻也都朽败。

    这让张行不禁一声叹气。

    旁边那位县令立即上前询问:“首席,需要稍微整修一下吗?这观极小,每季我们都有人手来整修墓地,顺手的事情,绝不会劳动太多。”

    “不必。”张行摆手道。“分山君本君我们都打过,何况是一座观?再说了,这观已经没有真气汇集了。”

    县令立即颔首。

    尉迟融在侧,颇为诧异:“按照首席的意思,之前这观有真气,真是真龙居所?可现在为何又没了?难道是这真龙怕了我们黜龙帮,竟不敢来了?”

    张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穿过小观,来到挨着山壁的后院,此地只有一处石桌石椅尚存,也被枯藤和新雪遮蔽,而从这里望去,哪怕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看到一处堪称奇观的景象——对面和此间下方的山麓上,数不清的墓碑层层叠叠,虽然雪中看不清墓碑本身,但因为墓碑的遮掩,碑后并没有积雪,反而使得墓地醒目。

    远远望去,彷佛什么鳞甲一般长在山上。

    而若真是什么鳞甲的话,那鳞甲之下的巨物怕是已经不逊于分山君本身……而且完全可以想见,随着战争的继续,在数年间,这里的墓碑数量还会继续增长,这种情况下,什么真龙怕是都要退避的。

    只不过,靠着死人数量压倒一条活生生的真龙,固然悲壮,也难免让人哀伤,随行之人,全都沉默,不再多问。

    “这便是三哥急切发兵的缘故吗?”半晌,还是最亲近的秦宝打破了有些过头的气氛。

    “这就是人心思定的缘故。”裹着披风的张行缓缓摇头。“打仗这事谁都经不住……咱们如此,关西人也如此,江南人如此,巫族人跟东夷人还是如此!神仙真龙都撑不住!没必要求全责备了,天下统一已经是足够好的答案了。”

    秦宝似乎听出了对方一点额外的意思,但当此情境,也没有多做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不必等雪停了,现在就出发!”张行回头吩咐。“给刘黑榥他们下令,让他们先行!”

    众人不敢怠慢,各自收敛心神,匆匆下山去了。

    早一日渡河的刘黑榥部与张公慎部四千骑到底是大部队,反而落在了张行身后,此时正驻扎在了济北郡与东平郡交界地的寿张县境内,而因为起了风雪,两营骑兵都在查看和照顾自家战马,倒也真没起什么多余的心思——过年、赏赐、军功、家人,全都被暂时淹没在风雪中。

    非只是下面军士,就连刘黑榥、张公慎这两位堪称要害的主将也都没有太多心思。

    只不过,暂时淹没他们俩的并不是什么风雪,而是即将开始的淮西-南阳战役中自己这两营骑兵的战术定位——之前的河内战场过于逼仄,双方又都是立鼎的强军,打的有来有回,委实难让骑兵发挥优势,白捱了一个多月的苦战,所以此番南下,自然会想着地形开阔,河道封冻,可以放肆一些。

    最好立下一些奇功,不使得几营骑兵上上下下都被人笑话。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即将召开的军议,或者是更直接的军令。

    “军令!”细密的雪中,数骑径直闯入中军。

    刘黑榥不慌不忙,披着大氅、挂着鲸骨牌大步走了出来,只见这伙子骑兵里,外围数骑,一半悬铃,自然是巡骑,一半配着雕花马甲,是刘黑榥本部,中间围着一人,却不是寻常参军、文书,乃是一名眼熟的踏白骑,便当即兴奋起来:“首席有何军令?”

    那踏白骑见到刘黑榥开口,方才翻身下马,将一封手书送到。

    刘黑榥打开看了一看,先是一愣,再是大喜,只是强行按住:“只是如此,首席可有其他交代?”

    “首席说了,若是可能,尽量不要惊动梁郡,而到了淮阳之后声势务必壮大……”踏白骑立即叮嘱。“但首席也说,这些只是最好如此,一切还是以奔袭淮阳为上,越快越好,这是唯一军令。”

    刘黑榥连连颔首,再不迟疑,不顾漫天飞雪,大声呼喊,要包括张公慎营在内,全军准备,即刻成行。

    而其人下达完军令,眼见那踏白骑要走,方才想起什么,终于认真来问:“首席现在何处,还在历山吗?”

    “回禀大头领,委实不晓得,非要猜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济阴。”那踏白骑在马上稍作回转,便打马而去了。“我从历山下来时,踏白骑已经往济阴方向去了。”

    刘黑榥更加操切,直接对属下催促起来。

    张行当然不在历山,也不在济阴。

    而且这一日,从历山,或者说从他身侧下达的军令不止是一封,整个河南,从单通海的济阴行台到王焯的內侍军,从已经在淮西前线的伍惊风部到登州、徐州各部,全都有针对性的军令。

    内容参差不齐,但合在一起,无外乎是先锋先动,同时在后方发动接应式攻击并汇集兵力,尽可能快的、突然的对整个淮西地区进行打击。

    没错,刚刚渡河,漫天飞雪,黜龙军便直接发动了攻击。

    廿八日一早,风雪稍驻,张行和随行踏白骑更是抵达梁郡。

    具体来说,是梁郡郡城宁陵城外。

    这里是黜龙军的统治范围之外——梁郡太守曹汪、淮阳郡太守赵佗,早年大魏崩坏时就是墙头草,名义上都跟黜龙帮对立过,也都暗地里接过头,但之前司马正北归,双方在谯郡做过一场,就此分野,淮阳郡全郡归了东都,梁郡除了东四县也归属东都。

    当然,谁都知道,这两家是半独立势力,是双方的缓冲。

    只是来到这日早晨,忽然有人告诉还沉浸在河内战事的曹汪曹太守,张行来了。

    “谁?”还没从火炕上起床的曹汪有些发懵。“谁要见我?”

    “不是见,是召见。”同样衣冠不整的郡丞焦急来言。“是咱们张首席来咱们梁郡视察,所以要召见头领曹汪!要你赶紧出城去迎接!”

    曹汪到底是七八年的军阀,算上之前在本郡的太守经历,他足足在这河南四战之地的谯郡把持快十年,脑子还是有的,几乎是片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从火炕上跳下来,匆匆穿衣。

    见他这个样子,上下都松了口气。

    而等到曹汪走出衙署,翻身上马,沿着城内大街走了半截街,眼见着不知道谁已经把踏白骑放出来了,红底“黜”字旗下,算是见过几次的张行张首席骑着黄骠马正往自己这里来,不由更加惴惴,干脆下马侍立。

    只是甫一下马,一阵风卷着地上积雪一吹,当面而来,这位大魏宗室出身的资历军阀忽然又清醒了三分,然后忍不住压低声音,恳切来问身侧郡丞:“我当年入黜龙帮的时候,难道不是大头领吗?”

    正所谓:

    涣水河畔几曾见,兔园馆内当面谈。

    正是河南好风景,风霜时节又逢君。

    PS:大家端午快乐,人人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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