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各赴天涯 (第2/3页)
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虹极虾生的甜气里浮出来:“你出门就到蓬莱岛了。”
海外有仙山,其名为“蓬莱”!
因为蓬莱岛从来神秘,形迹不显,再加上现今东海都沐浴在经纬旗的紫辉下,琼枝出海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一遭。
她坐了回去。
“我干爹还好吗?”她问。
陈错愣了一下,高深莫测的形象瞬间被打破。“啊?”他拈着虾问。
他是来拿捏仵官王的。但现在这家伙语出惊人,令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师父……
怎么还有这层关系吗?
琼枝从他手里拿走这剥了壳的虹极虾,指尖所留下的冰凉的触感,令陈错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将虾放入丰唇,琼枝温柔地咀嚼着蓬莱岛的来意。
她的眸光微漾:“中央天牢的桑公,是我的干爹……怎么你不知道吗?”
陈错松了一口气,拿起手帕擦手:“这还真不知道。失敬,失敬。”
“说起来——”琼枝化被动为主动:“你师父叫宋淮,你为什么叫陈错?”
“直呼我师父的姓名吗?”陈错笑了。
琼枝忙道:“抱歉,我有失敬意。”
“无妨。”陈错看着她,意味深长:“人的一生难免犯错,最重要是知错能改,不要一错再错。这就是我叫‘陈错’的原因。”
“噢,我是问,怎么你师父姓宋,你姓陈。”
“因为我师兄姓陈。”
“你师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也许吧——老实说我们不太熟。”
陈错五岁的时候,陈算就死了。而他五岁之前,陈算都关在太虚幻境的囚室里。双方确实是没有什么相熟的机会,也就见了几面。
“理解,理解。”琼枝话锋一转:“那么东天师找我的原因是?”
“是我找你,跟我师父没有关系。”陈错说。
“我懂。”琼枝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陈错看着她:“我是来邀请你……”
“加入景国也不是不可以。”琼枝多少还是要谈一下价格,矜持地道:“毕竟我干爹就是——”
“中央天牢不缺吏位,倒是空着牢房。”陈错打断了她:“你要先跟你干爹聊聊吗?”
琼枝抱臂往后靠:“蓬莱岛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相较于薪酬,我更在意行业的前景,以及自己的上升空间。”
陈错将用过的手帕小心迭好,放在桌上:“理国是你的归宿。”
不等琼枝回答,他又补充:“或者你的归宿就在这片海里。”
“瞧你——”琼枝美眸流波,柔弱无害的样子,娇嗔道:“咱们都是自己人,用得着威胁吗?”
陈错面带微笑:“东海之上,蓬莱岛随时能够响应我。临行前我师父还送了我一枚玉佩,在生死关头,能够召来他所敕命的灵霄天雷。”
琼枝把翻出手心的纤长毒刺轻轻掰断,做成一双筷子,去夹他没吃完的虾:“咱师父对你可真上心。”
“谁说不是呢?”陈错笑道:“他总不能关三次门吧?”
琼枝咀嚼着虹极虾的甜美,咂摸着“关门弟子”的风趣,也泛出一丝冷酷的回味。
这个陈错,还真是地狱。
“不知小郎君……需要奴家去理国做什么呢?”琼枝娇声问。
理国是蕞尔小邦。
理国也是凤泽之国。
这是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挑战性的国家,但因为山海道主的德泽,亦是她绝不敢触碰的雷池。
“不是让你去为恶,陈某并没有那么残忍。”陈错声音很轻:“我希望你去建设它。”
“奴家实在也不是妄自菲薄……”琼枝怪笑了两声:“建设理国皇陵吗?”
陈错看着她:“琼枝姑娘有关注东国天变吗?”
“世所瞩目,想不关注也难啊。”琼枝咬牙切齿:“姜无量弑父篡位,着实可恨!”
她又春风化雨,转而一脸崇拜:“荡魔天君外慑神霄,内镇神陆,真绝世也!”
陈错都怀疑那位大人是不是就坐在旁边,故此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问:“你如何看待姜无量的理想?”
琼枝‘嘶’了一声:“我还是走吧。谈理想奴家实在害怕!得罪东天师最多浮尸于海。搅进这些不知所谓的理想里,奴都不知还能剩几寸皮肉。”
“姑娘着实清醒——”陈错笑了:“只是聊聊,不必紧张。”
琼枝用筷子拣了几下,语气随意:“祂比我强,我没资格评价。一定要聊的话……众生与我何干?自己极乐不就行了?”
“极乐……极乐!”陈错似赞似叹,转道:“姑娘这一身极乐仙术,就这么荒废了么?”
琼枝停筷看他:“怎么,在我和夜阑儿之间……东天师难道更愿意支持我?”
“谁说离开三分香气楼就不能再修行?”
陈错笑容微妙:“姑娘可听说肉身布施?”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经书,放在桌上,慢慢推了过去:“众生极乐已死,你的极乐却还能在。”
琼枝一眼看到那经,上书道字,见而生义——
《黄金锁骨菩萨经》。
此乃“以欲止欲”之禅,极乐欢喜之法,是无上妙功!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原来这就是奴家的酬劳。”
“锁骨菩萨乃观音应化身,以应身求报身证法身,亦不失佛家正统。灵山之上,荡魔天君弃绝此位,今日未尝不可为你而证。”
陈错眼神真挚,表情也很温缓:“通天大道在此,绝巅有望,超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琼枝掩嘴而笑,以掩饰那蠢蠢欲动的眼神:“这个饼太大了……恐怕要噎死奴家。”
“荡魔天君自己放弃的路,没有道理不许旁人行走。”
“你是在建设理国,普度理民,帮理国人极乐而止欲,以求人人圣贤。山海道主也不可能苛责你。”
陈错双手一摊:“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呢?我实在看不到噎死你的可能。”
“是啊,怎么看都是为我好。”琼枝娇笑:“但这世上从来没有人真心对我好过。所以我不信。”
“把它当一笔生意就好。”陈错笑道:“在下初出茅庐,促成生意的心很真。”
“不管做什么生意,最终目的都是赚钱。”琼枝慢条斯理:“我得到了修行,理国得到了建设,那么你呢?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很简单。”陈错悠然道:“理国是南域的一颗钉子。以前是在楚夏之间,今可为齐楚之隔。理国强大起来,这本身就是中央帝国的收获。”
理国有凤凰德泽,潜力丰足。再有景国暗中扶持,崛起并非幻梦。
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在某种程度上也寄托了凰唯真的部分理想。但凡能在楚国和山海道主之间种下一点裂隙,景国怎么投入都不为过。
这是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这么说奴家是在为中央帝国办事。”琼枝又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有个身份?”
陈错深深地看着她:“你可以是‘镜中人’。”
“名字在册?”
“自然。”
“可有品级俸禄?”
“自然。”
琼枝满意地笑了,兜兜转转一大圈,她还是吃上了中央帝国的皇粮。这不比朝不保夕的贤弟过得好?
回头找个机会,把贤弟往中央天牢里一送,他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尸龙鬼虎的确没有什么齐名的必要,倒是尸修鬼修可以考虑合二为一的那一步……
琼枝轻解锦扣,露出一抹晃眼的雪腻。将这本《黄金锁骨菩萨经》往怀里塞,冷而藏媚地看着陈错,丰唇微吐:“成交。”
这若有似无的邀请,叫陈错面无表情。他掸了掸衣角,身形便已消失。
传说中的蓬莱岛,并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楼船上的人们,还在畅想怀岛之上的种种风光。说天涯台,说海角碑,说昨日渐远,说明日不可及的梦……嘈声都翻滚在漫长的潮声里。
琼枝独自坐了很久,终是喃喃:“……极乐之国吗?”
……
……
屋外寒风呼啸。
骤雨敲窗,砸得人万分心慌。
“日月斩衰”像是寒冷长夜里一次骤然的熄灯,黑暗中人们着急忙慌的把所有棋子都放好。
“呼~”
老妪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屋里就亮堂了。
她坐在巨大的沙盘前,被沙盘投下的阴影淹没。过分佝偻和干瘦的身形,完全不能让人忆起往日威风。
唯独那双眼睛。
浑浊但平静的眼睛,注视着形势复杂的巨大沙盘,在代表各方势力的旗帜上一一扫过……才有一种无关于所有的冷酷,从她身上沁出来,令人心凉。
被大楚天骄屈舜华视为人生偶像的东国祁笑,‘祁笑不笑,一笑必杀人’的祁笑……已经太老了。
她虽修为尽失,但有国家的供养,荣华富贵安享个数十年,不成问题——
倘若她并不耗损心力。
有风穿堂而过,烛火有一次不得已的摇晃。
当它静止下来,便有一豆烛光如泪滴落。
滴在祁笑身前,是一个光织的人形。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但祁笑显然并不陌生:“你敢这时候来临淄。”
光织的人形也坐下了,与祁笑隔着巨大的沙盘对坐,好像隔着整个世界:“其它时候来,显不出我的诚意。”
“这诚意不怎么样。”祁笑慢慢地说。
光织的人形注视着沙盘,上面犬牙交错的行军路线,瞧着凌乱复杂,看久了,却有一种残酷的美感。
“这是什么?”来者显然有些惊讶了:“六合战略图?”
祁笑皱壑深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些打发时间的无聊的推演。”
“不,不。”光织的人形死死盯着沙盘,摇头赞叹:“太漂亮了。这简直是一次清晰的预言。”
祁笑道:“大名鼎鼎的昭王,也是通晓政略、熟知兵事的。必是霸国高层。”
光织的人形终于抬眼看她:“你还是这么自信、笃定。”
“你确实应该笃定。”被点破了名字的昭王又道:“没有霸国高层的视野,的确无法理解你这幅六合战略图——着实清晰,神霄之后的战争形势,大体跳不出这个框架来。”
“你现在不得不杀我了。”祁笑慢吞吞地道。
昭王看着她,却只问:“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三年前的午后,有个年轻人在檐下避雨。七年前有个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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